衛自行一笑,到了大蚌前蹲下,將蚌足一側轉向自己後,將刀鋒嵌入上下蚌殼間的fèng隙,拗斷連接蚌殼的一側石化足絲後,對另側也如法pào制。原本緊緊閉合的蚌殼立刻鬆動,接下來幾乎沒怎麼費力便扳開了大蚌,用刀割開殼裡的蚌ròu,在眾人屏住呼吸的注目之下,經過一陣仔細尋找,終於在一側的內膜中發現了並排兩顆珍珠。
衛自行用刀挑出這兩顆珍珠時,莫說邊上一gān珠民,便是溫蘭,眼睛也睜得差點沒脫眶而出。
珍珠一大一小。小的那顆堪比大顆龍眼,這便罷了,那顆大的,竟有嬰兒拳頭般大小。尤其罕見的是,兩顆珠子都圓滾滾的,在陽光下閃著瑩瑩的光芒,叫人一刻也捨不得把目光挪開。
溫蘭知道在她原先的那個時空里,迄今發現的最大天然珍珠長達兩百多毫米,但它和排第二的那顆曾被乾隆收藏過的亞洲之珠一樣,都呈不規則形狀。現在捕到的這一顆珍珠,雖然尺寸要小,但天然便生成了這樣滾圓的形狀,真真是無價之寶了。
衛自行凝視手上明珠片刻,又仿似不經意地看了眼溫蘭,見她一臉驚嘆的模樣,唇角飛快掠過一絲不覺察覺的笑。忽然轉身面向大海,高高揚起一臂,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見一物被遠遠投擲而出,隨了劃出的如虹般的一道弧線,還沒看清楚,那東西便墜入了碧藍海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待他迴轉身時,攤開的手心裡只剩下那顆小珠了。
李海鰍等人目瞪口呆,溫蘭也是大吃一驚,呆呆望著衛自行——很明顯,他居然把那顆足當稀世珍寶的大珍珠給扔回海里去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衛……衛大人,你這是……”
終於回過神來的李海鰍結結巴巴地叫了聲衛自行,後面的話卻說不出來了。
衛自行神qíng自若,將那顆龍眼珠子放入一隻小錦囊中收起,這才道:“人心不足乃古訓。今日上貢這樣一顆巨大圓珠,難保下回不會再要一顆。若如此,再去哪裡找?莫非到時還要三娘子替你們下海去?”
這話一出,珠民們立刻恍然。
意外採得這樣一顆罕見的寶珠,於他們這些珠民們來說,其實並無什麼大的好處。太監公館雖也是按珍珠成色和重量向珠民收購所采的珠子,但吳三chūn向來貪慳,收珠時一貫會嫌棄珠子成色好壓低價格。jiāo這樣一顆珠子上去,即便有額外獎賞,所得也是有限,卻誠如這衛自行所說的那樣,不定還是禍根。反倒像他剛才所為那樣,把大珠丟掉,才是免除後患的法子。
李海鰍感激道:“多謝衛大人考慮周到。小人們絕不會將此事透出去半點風聲!”其餘珠民也紛紛點頭。
衛自行看了眼站在外邊始終不置一詞的謝原,這才道:“這就好。你們也不必道謝。jiāo上這一顆後,我自會替你們向吳直使多要些銀錢,也算彌補方才被我丟掉那顆的所得。”
李海鰍忙道:“不敢,不敢。這大蚌是三娘子所采,收珠所得銀兩,自然要歸三娘子有所。”
溫蘭心裡雖還惋惜那顆剛見天日便被丟回大海的珠子,但也知道衛自行說的有道理。雖然還有點驚訝於他居然忽然會替這些珠民考慮,但無論如何,確實算一善舉了。她自然更不會跟窮苦珠民們搶這賣珠錢,便壓下心頭訝意,道:“大蚌是李大叔你們先發現的。我也不過順手之勞。錢我不要,你們到時候自己分了便是。”
珠民們日子艱辛,全靠採珠後由太監公館收購珠子維生。吳三chūn先前見限期急,覺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心急火燎把收購價格提高到了五十兩。現在見溫蘭真的一分不要,心裡自然高興,一個個朝她作揖道謝,吆喝著揚帆返航。
~~
謝原和衛自行原先同乘一船追來的,現在返航,那邊船老大叫了幾聲,見那兩個官兒也不知怎麼想的,瞧著都沒回來的打算,便也不叫了,自己行船跟著珠船走。
溫蘭看了眼謝原和衛自行,見他兩個還直直杵在那兒盯著對方,隨手拿了頂竹笠戴頭上遮陽,便抱膝坐到了船頭,沒片刻,身上衣服便gān了。再一會兒,忍了許久的東寶終於靠了過來,好奇地問道:“三娘子,我方才見你下水時戴了個面罩,那是什麼東西?”
溫蘭回頭,對他笑道:“這是潛水鏡。戴上後在水下看東西更清楚。”
東寶小心翼翼道:“能不能叫我試試?”
溫蘭笑了下,拉過簍子拿出潛水鏡,指導他戴上。東寶噗通跳入海,片刻後追上珠船爬上來,興奮大叫:“真的!真的好使!”
聽他這麼叫,剩下年紀小點的便也心癢了,紛紛要試,被李海鰍喝止道:“弄壞了怎麼辦?都消停點。”
若在原來那個地方,這潛水鏡自然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到了這裡,卻確實是唯一了。溫蘭見東寶摘下來小心還給自己,便笑著接了過來。忽然聽李海鰍問道:“三娘子,這東西你是哪裡得來的?可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