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進嶸似乎怔了下。很快,淡梅便覺著那股薄荷混合著酒的味道離自己遠了些,那隻本來緊緊按壓著自己臀貼向他的手掌也鬆開了。
“曉得了。我大意了。”
淡梅聽他這般說了一句,愣了下。本以為還要再推拒下的,沒想到他卻是這般輕巧便放了自己。倒不是她如何討厭做那種事qíng,實在是前幾次印象里,他後來的狠勁讓她實在有些吃不消,何況今天手腳還真的是有些酸軟。
這一夜徐進嶸果然未再如何動她,只偶爾探手到她小衣里觸摸幾下,長長一覺,第二日醒來時見天光大亮,身邊早已是人去被涼了。淡梅起來洗漱時,問了句妙chūn,才曉得原來他五更不到便已經起身離去了,想是要早朝。
淡梅收拾妥當,與被奶娘送過來的慧姐一道去往老太太屋子時,見她神色有些鬱郁,還道仍在擔心他爹生氣,便安慰了幾句,卻未見什麼收效,還是邊上奶娘道:“夫人有所不知,過幾日便是小娘子的生辰了。”
淡梅剛想說過生辰是好事,須得好生慶賀下,突地想了起來從前仿佛聽秦氏提過她生母便是產下她後不久過去的,一下明白了過來。每年到自己的生辰便是母親的祭日,放誰身上也不會好過的。
“再四五日便是了。往年都要設龕祭拜下的,只如今住到了這裡,不曉得怎生行事……”
邊上奶娘還在嘮嘮叨叨,突地似是想起了什麼,偷偷看了淡梅一眼,閉了嘴不再說話。
淡梅心裡微微一動。她自嫁入徐家,除了成婚當日被送進dòng房前按了新娘引導朝著大門委身拜了下,以表示對仙去的原配正妻的尊重之意,再後來便幾乎忘了自己只是個繼室的身份。按了規矩,繼室也是正妻,對妾有著至上地位,但是與那死去的結髮原配相比,卻只是一個繼接了她職責的後來者而已。不曉得今年會如何安排,只估摸著自己十有**應該也是要回主宅里去的。
到了老太太屋裡,陪著她用了了早飯,果然便聽她咳嗽了下,看著淡梅有些為難道:“兒媳婦,我曉得你家門第高,先頭去的慧姐她娘不過是個鄉里小戶出來的。只人死為大,她與我兒子又有結髮之恩,過幾日便是她祭日,只好委屈你回去也祭拜下了。”
淡梅微微笑了下,應道:“娘說的是。娘便是不說,兒媳婦自己也會去的。”
老太太仔細打量她一眼,見神qíng和平日無異,心中滿意,便微微點頭不語。
淡梅見無事了,便與慧姐一道回來。其實她方才那態度倒也不是全裝出來的。雖心中稍微覺著有些彆扭,只自己確實畢竟只是個後到者,死者為大,陪著慧姐回去祭拜下也沒什麼。
這一日過得飛快。早間時侍弄了下花圃子,歇了個午覺,待用過了晚膳,曉得徐進嶸不會這麼早回,留慧姐在自己屋子裡玩耍消食了片刻,這才親自送她回去。
淡梅送慧姐回了屋子,見她纏著自己有些依依不捨,與平日不大一樣,便又多陪了一會。慧姐又叫她說故事,淡梅想了下,便又說了個芝麻開門,不止慧姐,連邊上的奶娘和短兒等幾個丫頭都聽得甚是入迷。奶娘嘖嘖咂嘴道:“這咒倒是好使。我小時母家那屋子出去便有個被石頭封了的山dòng,早曉得也過去念下,不定還真能開了進去得些財寶。”惹得眾人都是大笑。
淡梅見窗外天色透黑了,叮囑了慧姐幾句早些歇息便yù離去,手卻被她牽住不放,回頭見她似是有話要說,便屏退了屋裡的奶娘丫頭叫各自散了去,這才看著她眼睛道:“慧姐可是有話說?”
慧姐咬了下唇,這才聲如蚊訥道:“我從前聽說,爹和祖母不喜我,就是因為我一出來沒幾日就剋死了生我的娘親。所以每年到這時候我總有些怕……母親,我娘親真是被我剋死的嗎?”
淡梅見她說話間神qíng委頓,全無方才的笑容,一想到才這般大的小孩心裡卻已是有個如此的yīn影,心中一下起了憐意,暗罵封建迷信害死人,嘆了口氣,蹲到了她面前柔聲道:“我猜你娘親不過是覺著太累了才去了的,哪裡會是你剋死的?你是她拼了命生出來的骨血,在她眼裡便是寶貝一般。她若曉得你這般想,不知道有多傷心難過呢。”
慧姐大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的話,怔怔了半晌。淡梅想了下,又低聲道:“我偷偷告訴你,我從前也是被人說剋死了好幾個男人的,這才被我娘硬趕著嫁給了你爹到了你家的。你瞧你爹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連塊皮ròu都沒少。可見那些克人之說都是愚婦蠢漢吃飽了撐著沒事做,這才胡說八道的。慧姐最是個好孩子,我到了你家,恁多的人,唯一覺著可心的便是你了……”
慧姐得她這般安慰,臉上慢慢綻出了笑容。淡梅見了鬆口氣,站了起來摸了下她頭髮,正要叫上榻去歇了,突見慧姐神色一變,似是見了鬼般,嚇了一跳,急忙回頭,這才見是那徐進嶸正掀了門帘站在屋子門口,燭火照不到那裡,本就有些暗,驟然瞥見多出的這麼一個身影,可不是要嚇到了。
方才丫頭婆子們都被打發了去沒守在門口,也不知道他幾時過來的,剛才自己與慧姐的話更不曉得被聽去了多少,淡梅覺著仿佛似是被偷窺了般的,心中略微有些不快,只很快便壓了下去,轉向了徐進嶸道:“三爺幾時回來的?過來也不出聲,倒是嚇了人一跳。”
徐進嶸看她一眼,唔了一聲轉身便出去了。淡梅見他來得突然,走得也似陣風,便給慧姐脫了鞋讓上去chuáng榻了,攏好了被頭,這才跟了出來,迎面便見剛回來的奶娘在趕著給他行禮問好,他卻是連腳步都沒停便自顧過去了,惹得奶娘站著呆了片刻,惴惴尋思著是不是自己哪裡沒伺候好慧姐惹到了自家這位大人。
淡梅回了屋子,並不見他人影,也不曉得哪裡去了,等了片刻覺著不耐,手腳又冰涼了,便拆去了髮髻,脫了外衣和鞋先上榻了,尋思著過兩日是不是要叫屋子裡燃炭火取暖了。哪知那被窩剛有絲暖氣捂出來,便見妙夏進來,說方才一個婆子傳了話,大人正在書房,請夫人過去有事商議。
淡梅暗嘆了口氣,不曉得叫自己過去做什麼,只得重新穿了衣服鞋襪,對著鏡子隨意綰了下發便過去了。
這園子地方雖不大,從前徐進嶸也不大在此過夜,只書房還是有的,就在園子東北角最後一排獨立屋子那裡,挑了間朝南通透的,平日頗為靜僻。前半年徐進嶸不在時,淡梅也只偶爾會去那裡尋幾本雜書來看,專門有個婆子看掃那裡,晚上便漆黑一片了。只這回淡梅過去時,卻見沿路廊上隔段路邊掛了氣死風燈,連燈籠都不用打了。
淡梅到了書房前,見門窗里透出了燈光,便推開虛掩的門進去了,一眼便見他正坐在那張jī翅木架案大書桌後,瞧著在寫什麼東西。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也不過是略微抬眼看了下,手上並沒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