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凝望他臉片刻,低聲道:“我若能,自然會的。”說罷,便起身從他膝上站了起來,到了窗邊推開窗子,倚立著朝外望去。見夜空中月色明朗,映著庭院中花影扶疏,彎彎折折的曲廊上點點燈籠紅光隨風漾動,一片寧靜。
她在屋裡,衣衫穿得有些薄,一陣夜風chuī來,身上剛起了層細皮疙瘩,便覺身後一暖,徐進嶸已是靠了過來,伸手將她攏進了懷裡。
“許久未曾有心思和你這般一道賞月了,連前次中秋都只糙糙過去,這些時日我曉得你辛苦了……”
徐進嶸隨她目光仰望了片刻明月,便低頭在她耳邊嘆道。
淡梅不語,只是把自己完全地靠在了他的身前,微微閉上了眼睛,慢慢感覺著這深秋之夜的如水幽涼。
徐進嶸抱起了她,將她放在了榻上,輕輕擁住了,輕手輕腳地,他解了淡梅衣衫上的結扣,衣衫散了開來,淡梅緊緊縮在他懷中,閉著眼睛低聲道:“子青,我家鄉之人過生辰之時有個習俗,便是要對著壽燭許願,據說定會成真的。我方才突然想起這個,可惜忘了給你備壽燭,便gān脆越俎代庖,對月代你許了個願……”
“許了甚麼願?”
徐進嶸停了下來,抬頭。
“說了便不靈了。”
徐進嶸屏息片刻,俯了下來,親她眉眼,親她唇頰,親她頸項……,動作極是溫柔小心,仿佛怕擾了這夜難得的一室靜謐和柔和……
次日一早,淡梅先醒了過來,一睜開眼,便看到躺在自己外側的他仍在睡著,眉目舒展,數個月來難得見他如此沉靜的睡容。
淡梅靜靜看了片刻,想著自己這些時日想了許久的事,想著他昨夜面對自己之時露出的毫無設防的笑,想著他那句“往後年年有你這般給我賀生辰,我如何會不快活”,心中一時便似被堵住了般難過,又有些搖擺不定起來,之前想過了無數遍地話竟覺難以啟齒。半晌過去,見他眼皮微微掀動,瞧著像是要醒過來了,一下那心竟撲撲亂跳,急忙閉上了眼睛。
徐進嶸一睜開眼,便覺著jīng神極好,連心境也是闊朗了不少,扭頭見她還蜷在自己里側一動不動,睡得似是有些沉,想起昨夜的輕憐密愛,心中便覺湧上了一陣恬謐,忍不住靠了過去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下她額頭,正想先起身讓她再睡片刻,突聽見外面響起了陣急促的腳步聲,仔細一聽,竟是徐管家與喜慶在說話。那聲音雖壓得有些低,只他仍是一下便聽出了他聲調裡帶了絲惶急之意。
徐管家跟隨他多年,歷練無數,為人穩重,若是尋常事qíng,哪裡會讓他這般闖到了自己臥房之外?
徐進嶸略微皺了下眉,看了眼淡梅,自己便輕手輕腳下了榻,迅速穿好了衣物,開了門出去了。
淡梅待徐進嶸出去了,便坐了起來,細細聽外面動靜,卻很快便沒了聲息,下榻開門一看,他兩個正一道往書房方向了去,背影看起來有些匆匆。
到底出了什麼事,竟會讓徐管家這般大清早地到了這裡來截人?淡梅滿腹猜疑,卻是不得其解。到了傍晚,見到了徐進嶸,不料他開口竟是和她道別,說自己有點急事,要暫時離開,少則半月,多則月余才能回。
“並無其它,只此事有些特殊,須得我自己親自過去處理。州府衙門裡我便稱病,若有人來探訪,你一律攔了便是。”
面對淡梅的驚訝和疑惑,他看著她這般微微笑道,神色甚是從容。
淡梅聽他這般說,懸了一天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些。見他已是一身常服,瞧著竟是立刻要出門的樣子,點頭道:“你放心去吧,我曉得。良哥我亦會看顧好的。”
徐進嶸伸手攬她入懷,重重抱了一下,很快便鬆開了,轉身離去。
淡梅望著他身影消失在了庭院盡頭的夕陽斜照之中,心中起了一陣悵惘,一陣不安。
她平日雖不大關注他在外面的事qíng,只這般要他親自過去的事qíng,無論他在她面前說得如何輕鬆,想必也絕不會是件小事,而且……她有一種感覺,那不是好事。他不告訴她,一來只是他一貫的脾氣,二來,必定是怕自己曉得了擔憂。
她嘆了口氣。
現在她自己的那點想法已經顯得微不足道了,她只盼著他能如他方才對自己所言的那樣,平安順利地早些歸來。
轉眼便是半月之後了,徐進嶸並未回來,淡梅心中牽掛,越發覺著寢食難安起來。好在良哥如今雖仍虛弱,只病qíng已是穩了下來,想來體內那毒xing已是被拔去了不少。徐進嶸回來見到,想必也會高興。
徐進嶸並未回來,卻來了位極其意外稀罕的客。
淡梅這日正在園子裡。前幾個月無心於此,雖有看園子的丫頭拾掇著,只她們畢竟不曉得門道,如今整個園子看起來有些雜亂,便自己過去動手。一來處於興致,二來,卻是只有在蒔花之時,她方覺著自己能凝神投入,把別的雜事都摒棄得一gān二淨,求個心安。
淡梅正仔細修剪著那株曉妝新的枝條,突見一個丫頭過來了,遞過了個信封道:“夫人,方才有人送來了此信給你,叫務必轉jiāo到夫人手上。”
淡梅有些驚訝,誰會此時這般給她傳信?待到了邊上蓄水之盆里洗了手,拆開了封口,裡面一下便掉出張散了馥郁濃香的撒花泥金信筏,飄到了她腳下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