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一頓,終於抬起了眼皮。
呃,怪不得自己先前開口後,陳家老爺子和邊上那個看似管家的人面上仿似有過一陣微微錯愕表qíng,原來是這個緣故……
“送來就送來了,放著吧。”
他摸了下鼻子,淡淡道了一句,繼續看書。
方姑姑瞥他一眼,忍住笑,“你不顧身份去闖人家的壽筵,會不會嚇到別人?都見著了些什麼人?”
蕭琅眼前再次閃過那一幕,他第一眼看到女兒裝扮的她立在那裡,半側著臉,與自己兩兩相望。他是被她驚艷了,她卻顯見是被他給驚住了。周遭的一切光聲和人物,仿佛都成了他們的陪襯……
這種感覺……
“殿下,殿下?”耳邊傳來方姑姑的聲,蕭琅回過了神。
“殿下,在想什麼呢?”方姑姑搖了搖頭。
蕭琅略帶不好意思地一笑,“沒什麼。”
方姑姑看他一眼,再次搖頭,“我曉得了。夜裡還冷,你別熬得太晚。先前那個陳家女娃娃也說過,叫你要多休息,尤其不可熬夜。”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最後提了下繡chūn。
蕭琅點頭道:“曉得。姑姑也早些睡。”
方姑姑第三次搖頭,逕自去了。
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她在一旁都有些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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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時分,一個人影被推上了馬車後廂,馬車迅速啟動,消失在了夜半的黑暗之中。
陳立仁從麻袋裡被放出來時,四顧,見是荒野。邊上立了個人。接了晦暗的月光,看清正是季天鵬,頓時跪坐在了地上,低聲道:“我半句沒提到你!”
季天鵬厭惡地瞟了他一眼。這個剛從死牢里被置換出來的人,蓬頭散發,全身髒污,散著一股惡臭之味。
“我知道。否則你怎麼會在這裡?明日會有人代替你去死的。”
他冷冷道。
陳立仁手腳發軟,卻qiáng自撐著道:“少當家的,我之所以會落到今日地步,跟你也是脫不了gān系的。要不是你設局害我欠下大筆賭債,我在金藥堂好好的,怎會做出那樣的事……”
季天鵬呵呵笑了起來,呸了一聲,“是你自己沒用,怪我做什麼?我捆你進賭場了?”
陳立仁道:“是,前頭這些就不提了。只說陳家老二的事。要不是被你bī著,我怎會叫人去燒了他?要不是有這事,我如今還過得好好的……”
“滾你娘的蛋!”季天鵬打斷了他,冷笑道,“你父子倆難道就不想讓他死?他要是不死,陳老頭子怎麼可能會把金藥堂jiāo給你們?我只叫你們把藥綱給我弄來。可沒bī你們放火去燒他!”
“好……好……都是我自己的錯!”陳立仁破罐子破摔,索xing無賴起來,“這些年我雖從金藥堂里弄了不少錢,只大多都拿去清了賭債。我家的婆娘孩子也已回了鄉下老家,如今我啥都沒了,你要不幫我一把,天理也說不過去!”
季天鵬輕蔑地道:“老子既把你弄出了死牢,自然不會讓你餓死。”噗一聲,往他跟前丟了袋銀子,“這些你拿去。老家也不要去了,給我尋個地方好好藏起來,機靈點不要露頭。”他頓了下,“你放心,等我拿到藥綱,金藥堂也垮了的那一天,我一定會讓你重新回去掌管的!”
陳立仁明白了過來,“你留下我,是覺著我還有用。陳家人才知道陳家事是吧?”他伸手拿過錢袋,掂量了下,“太少了。再給點。”
季天鵬皺眉,伸手從懷裡再掏出兩張銀票,投到了他臉上:“等著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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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chūn在一日日的晴好天氣里很快到來了,萬物復甦,身上的厚重冬衣也漸漸脫去,到處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陳振壽日後的這個月,陳家幾乎沒別的什麼事,只顧應付登門而來的媒人說客了。隔個一兩天,便有人登門問親。正所謂好女百家求,何況是金藥堂陳家的獨生嫡親孫女?正當二八妙齡,人又生得如花朵兒一般,有人愛慕求娶,那也是qíng理之中。陳振頗感興趣,親自認真接待媒人說客。只他眼高於頂,這般看下來,到最後竟覺沒一個能入眼的,只覺自己孫女是天上仙女,凡間簡直沒一個男子能配得上。漸漸的,不知道哪裡傳出去的消息,說陳家的孫女要守灶,不嫁人,只招贅,立刻擋住了一大撥人的腳步,門庭漸漸這才冷落了下去。這日,等著繡chūn從宮中回來,陳振叫了她到跟前,瞪著眼問道:“我聽說,是你自己叫人放出的話?說要招贅上門?”
這話確實是繡chūn放出去的。實在是前段時日,來求親的人太多,她根本還無意嫁人,不勝煩擾,gān脆便使出了這招殺手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