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的當兒,繡chūn見自家的人都遠遠地立在花廳外的廊子口,既不敢靠近,也不敢離開,便用商量般的口氣央求道:“我曉得世子你對我好,我心領了。只是您身份非同一般,突然這樣過來,我全家人也沒個準備,都戰戰兢兢著,唯恐伺候不周。可否下次,等咱們做足了準備,再候您大駕?”
好說歹說,最後總算是把蕭羚兒給送出了大門,看著他登上了馬車離去,繡chūn吁了口氣,終於再回了陳振那兒。知道祖父疑慮,便主動把前回去靈州路上發生的事揀著說了些。雖還有些不解,只有個來由,陳振便也點頭。
祖孫二人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題。繡chūn不再猶豫,開口道:“爺爺,這親事,我恐怕不能應了。煩請您幫我向舅父賠個罪。”
陳振果然驚訝不已,“怎麼了?先前我瞧你,好似是是七八分願意的?難道是我看錯了?”
繡chūn低頭不語。
陳振等不到她回答,看她神色,瞧著是沒改變的餘地了。知道這個孫女xing子執拗,恐怕不輸自己與她的父親,勉qiáng不得,嘆了口氣,道:“你不樂意,爺爺自然也不勉qiáng,去回了你舅父就是,想來他也不會見怪。只是……”
他端詳了下繡chūn,心中忽然一動,脫口問道,“難道你竟有了意中之人?”
繡chūn微微咬唇,只衝他一笑,道了聲謝,轉身便輕快而去,撇下陳振一人在那裡疑惑不解。
瞧這孫女的樣子,難道真被自己無意說中?
若是有,又會是誰?
他想來想去,想到這個,覺得不對,想到那個,又覺得不對。忽然,腦海里蹦出了個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立刻否決了。
怎麼可能會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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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之後,京中傳開了魏王大軍在西峰口大捷的消息。街頭巷尾,茶樓酒舍,人人都議論紛紛,得意非常。再幾天過去,先前那些背約的老供貨商,開始一個個地回來。或投拜帖,或厚著臉皮親自登門。無需陳振吩咐,繡chūn自己也清楚該如何應對。前次雖掉了鏈子,只那樣的qíng況下,又有誰敢拿自家的前程跟著金藥堂豪賭一把?明哲保身也屬正常。畢竟,都是老關係了,以後還是要繼續做生意的,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唯獨定州的huáng興大藥行,繡chūn感激對方仗義,與祖父商議了一番後,不辭勞苦,親自又跑了一趟過去,一是給付前次的貨款,二也準備了一番厚重謝禮。回來後的當晚,得知昨日,自己收到了一封來自鋪兵的信。
鋪兵是轉為朝廷投遞公文信件的。據說這信來自靈州。繡chūn在陳振驚異的目光之中,淡定地解釋,說可能是那邊的軍醫遇到了問題,寫信向自己求助。完了,也不管他信不信,拿了信扭身就趕緊回房了。
信果然是魏王殿下夾私寫來的。厚厚好幾張紙,通篇駢四儷六,從頭說到尾,無非就是“我想你,非常想你”兩句ròu麻話,虧他竟想得出這麼多不帶重複的華麗辭藻和比喻擬興,看得繡chūn一陣陣牙酸,外加渾身往外冒jī皮疙瘩。最後盯著他信末的那句收尾:“敢問相思可藥否”,實在忍不住,丟下信倒在了chuáng上,捧著肚子滾了好幾個來回,笑得差點兒成了呆瓜。
☆、第69章
第69章
魏王殿下的來信,繡chūn睡前想起時,就會拿出來瞧一眼。瞧一眼,就偷偷樂一下,只是沒回信。她也寫不出那樣的酸話來配合他。反正從林奇那裡聽說了,那批藥已經被緊急送往靈州。等他知道了藥名,自然也就明白她的心思。
金藥堂恢復了從前的模樣,繡chūn也更加忙碌了。
亡羊補牢。繡chūn除了再次吸取教訓,加qiáng管理,制定出賞罰分明的制度外,心裡也清楚,再嚴密的管理措施,也防不住居心叵測者在暗中的蓄意破壞,更何況,這世上也不存在所謂的“萬無一失”。倒是經過這次的事,讓繡chūn見識到了眾人齊心協力的力量。短短不過半個月的時間,藥廠數百員工夜以繼日,就把這樣一筆數量不小的訂單圓滿完成了,憑的,就是他們對金藥堂的歸屬感。
倘若,能讓他們真正成為金藥堂的一份子,無論是對人員穩定xing還是調動積極xing,甚至“防內賊”,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而對於金藥堂來說,不過是分股,讓些“利”出來而已。而錢這個東西,永遠是賺不完的。
繡chūn有了這個念頭,立刻便與祖父商議。以她對陳振的了解,他不會捨不得讓出那部分“利”的。
這樣的經營方式,對於陳振來說,陌生而新奇。在詳細了解並仔細思考過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家孫女腦瓜里的有些東西,確實是自己望塵莫及的。他這一輩子,雖被人認為孤僻、嚴厲,但從來不是個吝嗇鑽錢眼的東家,不僅厚待員工,時常也周濟外頭育嬰堂之類的地方。現在孫女提出的這個想法,分明是舍小利獲大利,他又怎麼會不點頭,當即拍板,召了帳房和各大管事過來商議。最後決定拿出一定比例的股份,凡是藥廠及藥堂員工,只要做事三年以上,就可以入股,份額以從事年數為準,資歷越老的員工,可認的份額便越大,年底從盈利里分紅。
消息下去後,人人興高采烈,無不踴躍參加。對於大小姐說的那一句“自此以後,人人都是金藥堂的東家”深感與有榮焉。無不暗中下定決心,往後這一輩子,便是趕也趕不走自己了。金藥堂好,自己就好。
除了這件大事,繡chūn還對藥堂門面員工的薪資制度也做了些調整。除了原來的固定死月錢外,另設“日錢”,每天從售賣總額中提出一部分,多勞多得。先在上京的兩家藥堂里試行,等完善後,再逐步推廣下去。這項措施也是大受歡迎。自此,藥堂門面里的人,做事愈發賣力。連迎送顧客都挖空心思力求與別家不同,好吸引更多的回頭客。
繡chūn一言九鼎,賞罰分明。藥堂欣欣向榮。很快,在堂內外,威信隱然便有趕超老祖父的意思了。陳振樂見其成,安心養病,如今唯一的心事,就是這個孫女的婚事了。幾次旁敲側推地打聽,都被她或打太極,或一本正經地糊弄過去,忍不住愈發疑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