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面上寒意更重,目光轉向還安靜坐在自己身側的繡chūn,凝視她片刻,怒意終於漸漸消去,心中卻又湧出了濃重的愧疚和自責,更有幾分後怕。
他想起了小半年前,自己離京時的qíng景。
那會兒,他知道自己就要離京,便鼓起勇氣給她去了封信,結果被澆了一頭涼水,心中雖難過,卻終究做不出qiáng取豪奪的事。那天一早,他出了上京的西城門,最後回望一眼她所在的方向,默默轉頭西去。
走之前,他把朝堂之事jiāo付給了歐陽善,也安排了人留意讓他覺得不放心的人。什麼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傅宛平執念竟會如此之深,不惜以一國太后之尊,恃qiáng欺民。倘若不是她足夠擔當,以自己的一副柔弱肩膀撐住頹勢,最後用這樣的方式力挽狂瀾,等自己回去後,她已經變成了什麼樣?
當日她孤立無援,面對威bī,最後抽刀自證的時候,除了決然,更多的,還是無奈吧?
他壓下心中的疼意,把她的手握得更緊,緩緩地道:“這件事,我知道和傅宛平脫不了gān系。你家和季家的相爭之事,我從前也略有耳聞。倘若各自出於公平手段,無論你兩家誰輸誰贏,我絕不會cha手。但是季家想借傅家人來打壓……”他頓了下,語調驟然轉為冰冷,“他有人,你也有我替你撐腰!你是我的人!無論是誰,敢動你,就是與我蕭琅為敵。”
繡chūn不禁有些感動。
再qiánggān的女人,見到一個男人用這樣的態度來表明他對自己的重視和呵護,心裡又豈會無波?更何況,還是自己心儀的男人。可是他說“你是我的人”的時候,那種語氣怎麼和他侄兒蕭羚兒如出一轍?
繡chūn忍不住,一下又笑了出來。見他望著自己似乎有些不解,自然不會告訴他真相,只忍住了笑,皺眉,嘆了口氣,“殿下,你既然提到了,我也就說一下。我自問並沒得罪過傅太后,為什麼她一直對我都頗有敵意?”
她再嘆一聲,“我百思不解。倘若說,單單因為季家與我陳家的相爭而導致她這樣,我總覺得不大可能。只是別的緣由,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蕭琅見她一雙眼睛望向自己,充滿了疑惑和苦惱,心裡發虛,咯噔跳了一下。
怎麼辦,該不該告訴她自己少年時的那段過往?她若是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難得她終於肯對自己露出這樣的嬌態了,要是讓她知道了,萬一她惱了,自己現在這個這個樣子,想下chuáng追她都是個問題。
但是紙包不住火。現在這個機會不說,萬一以後哪天被她自己曉得了,她會不會覺得他在刻意欺瞞而變得更生氣?她的xing格,他現在多少也有些了解了。她要是真生起氣來,恐怕到時候,自己就算下跪求饒也不頂用。
“繡chūn,”他緊張地望著她,終於吞吞吐吐地道,“要是……這事跟我也有關係,你會不會生氣?”
繡chūn剛才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沉默了半晌,最後竟然冒出這麼一句,大是詫異,驚訝地望著他,“你說什麼呢?怎麼和你有關係?”
蕭琅一咬牙,終於道:“傅宛平……就是現在的傅太后,她……她和我從前……”
他說不下去了,停了下來望著她,臉漲得有些紅。
繡chūn立刻明白了,驚詫難以言表,睜大了眼,一臉駭異地望著他。
“她是你的皇嫂,你竟然……和她私通過?”
她壓低了聲,一字一字地道。
蕭琅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的思維一下竟往這上頭跳了,忙否認:“沒。你別亂說話!她嫁給我皇兄後,我就到了這裡,對她一直以禮相待!”
繡chūn眼睛瞪得更大了,“好啊!那就是青梅竹馬,有緣無分,你還為愛失意走天涯?我明白了!怪不得一開始,她就對我帶了敵意。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忽地從榻沿上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蕭琅急得不行。
早知道就繼續瞞著她了。本來早淡掉了的少年事,被她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挺嚴重。他後悔死了,沒事那麼老實做什麼?眼見她扭身就要走,什麼也顧不得了,一手撐著,翻身坐了起來,另手伸過來便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繡chūn回頭,看見他撐著身子要翻身下來的樣子,一雙柳眉倒豎,怒道:“你想gān什麼?你給我躺回去!”
蕭琅抓她抓得更緊,仰臉望著她,“你不回來,我就下來追你!我說到做到!大不了不要這條腿了!”
繡chūn繼續瞪著他,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殿下忽然放開了她的手,撐著臂膀慢慢躺了回去,眉頭緊皺,嘴裡噝噝了個不停,一臉的痛苦之色,“疼……好難受……”
繡chūn哼了聲,鄙夷地道:“你就可勁地裝吧。”
魏王殿下躺在枕上,凝視著她,手抬了起來,指了下心口處現在正在怦怦跳動的那塊拳頭大地方,輕聲道:“我這裡疼。是真的。沒騙你。”
繡chūn兩邊胳膊冒出一陣jī皮疙瘩。
魏王殿下,你太ròu麻了!
這要是換成別的男人對她這樣,她鐵定先揉平胳膊上冒出的一粒粒jī皮疙瘩,然後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讓他一個人作個夠。可是換成是這位,她的兩腿竟像被定住了似的,竟挪不動腳步。
他仿佛看出了她的左右搖擺,繼續朝她露出個花見花開的笑容,柔聲道:“繡chūn,我知道跟你說了,你就會生氣。但我還是說了,因為我覺得不該瞞著你。你回來好不好?你聽我解釋。”
他朝她伸出了手,停留在半空等待她。
她咬著唇,再與他對峙片刻,終於在他的一張笑臉之前,慢慢挪了回來,心不甘qíng不願地坐了回去,冷冰冰地道:“你們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蕭琅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稍用力一拉,她便被他帶著撲到了榻上。她要起身,卻被他的手牢牢按壓住不放,兩人無聲地糾纏了一會兒,終究是醫生沒qiáng過病人,怕不小心會弄到他的傷處,漸漸軟了下來,頭枕在了他一邊的臂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