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身離開的時候,明敏帶了另兩個女人送他至二門。她們淚眼婆娑的,瞧著簡直恨不得跟了去才好,她這個王妃自始至終,態度倒都維持得恰如其分。
是不是往後,再也看不到新婚頭幾天裡,她在自己跟前會表露出的種種任xing和小動作了?
唐王殿下看了一眼自己那個神qíng端莊的小王妃,想起今晨起身在房裡最後與她道別時,她也表現得這樣中規中矩——就是一個王妃該有的樣子,心裡忽然愈發地堵了。
他遠遠地,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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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琅親自遠送自己的兄長出城,過了候亭,見他目光再一次投向自己身後城池的來路方向,心中明白他在看什麼,暗嘆口氣,面上卻笑道:“二皇兄放心。羚兒如今愈發懂事了,學業騎she也是日益jīng進。太學裡師傅們無不jiāo口稱讚。還有二皇嫂,雖初來乍到,但chūn兒與她頗投緣,往後也會時常往來的,二皇兄不必牽掛。”
蕭曜終於收回了眺望的視線,苦笑了下,望著自己的兄弟道:“多謝弟妹照拂於她。還有羚兒,從前是我無暇歸京照管,如今卻是沒有機會留京與他相處。這次回來,我見他確實比從前穩重了不少,全仰仗三弟你的教導之功。往後更是離不了你的助力。為兄在此先謝過了。”
蕭琅忙阻了他的謝禮,道:“羚兒是我的侄兒,便如親兒子一般,一切都是應該,二皇兄何須這般鄭重。倒是二皇兄你……”
他望了眼蕭曜的北去之路,茫漫盡頭,chūn風不度。
下一次,不知何時才是歸期了。
“羚兒,他遲早,一定會諒解你的。”
他最後,這樣對著自己的兄長說道。
蕭曜哈哈一笑,“三弟,實話說,為兄好生羨慕三弟。所謂因果互為,做哥哥的,過往已經不可再追。往後,羚兒若肯諒解,那是我之幸,若不諒解,那是我之命,qiáng求不得。千里送行,終須一別。三弟留步,為兄先行去了!”
他上馬,與蕭琅抱拳告別,隨從呼喝聲中,一行人馬隨即往北疾馳而去,再未回頭。
蕭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北去官道盡頭之後,轉身返程。策馬經過距離候亭不遠的拱橋邊時,看見楊柳從畔停了匹馬,蕭羚兒一身常服,正立在馬側,目光望著北去的那條官道。
“羚兒,你既然來了,為何不肯現身?你父王,他一直在等你。”
蕭琅難掩訝色,翻身下馬,朝他走了過去。
蕭羚兒收回目光,看向蕭琅,道:“三皇叔。我到了這裡後,遠遠看見他和你說話時,忽然又不想過去了……”他停了下來,隨手扯下近旁風中搖曳的一條楊柳枝,負氣般地用力在手中纏扯。嫩柳葉被揉碎,灑落了一地的青碎。
蕭琅凝視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道:“倘若有下次,你想現身,再現身便是。三叔告訴你,你父王,他永遠不會嫌遲的。”
蕭羚兒停止了手上撕扯柳條的動作,抬頭望著蕭琅,見他正朝著自己微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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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的一天,明敏受邀從魏王府回來後,看見繼子蕭羚兒正端坐在上房外的一張椅上,瞧著似乎在等她。見她回來了,也沒朝她見禮,只微微動了下頭,就此便算招呼了。
她對此也沒什麼不快。倒是自從蕭曜離京後,這些天都不大碰到他,這會兒忽然見他擺出特意等著自己回的樣子,心中有些不解,略微戒備地道:“世子可有事?”
蕭羚兒面無表qíng地道:“你收拾收拾,去北庭。”
明敏驚訝地看著他。確定他不是在拿自己玩笑後,道:“我不去。”
這下輪到蕭羚兒露出訝色,睜大了眼望著她:“你不去?”
明敏道:“你父王離京前,叫我留下的。京中也不錯。我原本還怕過來不適應,如今瞧著卻挺好的。”
蕭羚兒微微眯了下眼,從椅上站了起來,盯著她看,似乎在考校她這話里的真實意思。半晌,忽然沖她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到了她跟前,壓低聲道:“我父王是不是叫你不痛快了?你是要和他擰上了?”
明敏望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口,終於道:“沒有的事!你別胡說!”
蕭羚兒哼了聲,“看不出來,你脾氣還挺大啊——”忽然像是自言自語地嘀咕道:“越擰越好,叫他也嘗嘗撓心肝的滋味……”
“你說什麼?”
明敏聽不大清楚他在嘀咕什麼,問了一句。
“沒什麼!”蕭羚兒忽然撇下她,轉身便大步去了。
明敏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一陣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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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羚兒找到了繡chūn。聽他說了一通好話,繡chūn笑道:“說吧,想我幫你做什麼?”
蕭羚兒嘿嘿一笑,撓了下頭,隨即低聲道:“三嬸,麻煩你叫人去封信,叫我父王把他那個公主接去!”
繡chūn驚訝地望著他,“怎麼了?”
蕭羚兒皺眉,現出一副厭惡之色,“我一瞧見這個公主就不慡快。她在家裡,叫我怎麼安生過日子?gān脆叫她去北庭找我父王好了,我也落得個眼不見為淨!”
繡chūn狐疑地打量他,“真的?”
蕭羚兒面不改色。
“自然是真的!我過來,就這事。三嬸你忙,我也要入宮去了。這是我帶給齊兒妹妹的玩意兒,前兩天答應給她抓的,”他變戲法般地從身後拿出一個青糙編的蟈蟈籠子,裡頭關了兩隻跳來跳去的大蟈蟈,“三嬸你幫我遞給她,說我過兩天得空了,再來帶她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