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邈望著魏王的背影,整個人還有些沒回過神兒。
一定是他看錯了眼。向來溫和的魏王,怎麼可能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目光里露出那種叫人看了便覺不寒而慄的yīn森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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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少棠回城,剛緩過一口氣,正對著齊兒送給他的那雙鞋在看,忽聽李邈來了,極是驚詫。
李邈執掌羽林多年,威望極高,自己剛入翊衛不滿一年,也就年初那次競技比武之中見過他一面,對他十分仰慕。沒想到他這會兒竟親自來找自己,趕緊把鞋子藏起來,飛快跑了出去迎接。見果然是他來了,到了近前,見過下屬之禮,聽李邈道:“即刻跟我去校場。有人聽聞你武藝不錯,點名叫你過去,大約是要與你過幾招。”
葉少棠愈發糊塗了。
“大人,誰要與下官過招?”
李邈自己本就莫名其妙,見這小子一臉困惑,心中對他也是有些惜材,想了下,便壓低聲,問道:“最近你可得罪過什麼人?”
葉少棠搖頭。
李邈想了下,道:“沒有就好。跟我來吧!”說罷轉身。
葉少棠摸了摸頭,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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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直奔羽林校場,擼起袖子等著揍人的時候,魏王王妃這會兒也沒空閒。在長公主府忙了一天,終於被送出來後,她並沒立刻回王府。打發了個人先回去報個晚歸的信兒後,命車夫驅車改道去往都護府。
葉悟如今已經成家,早年入了武職,如今官至正三品上都都護。今兒剛從府衙里回來沒多久,聽下人傳話,說魏王王妃到了,忙攜夫人一道出大門迎接。
繡chūn入了葉家,坐定之後,與葉悟夫婦寒暄一番,隨後屏退了人,等邊上只剩葉悟一人後,含笑道:“葉大人,我今天過來,是想向您打聽個人。”
葉悟忙道:“王妃請講。屬下必定知無不言,言不無盡。”
他如今雖早不再是魏王護衛,也官居正三品高位,但對著他夫婦二人,一直還是自稱屬下。
繡chūn點頭道:“我知道你是茂州東山人氏。我想打聽的那人,他名叫葉少棠,如今是翊衛隊正,聽說正巧是你的同鄉,所以我便順道過來,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此人?倘若不認識,可否請你派個人過去,幫我具體打聽下他的底細?”
葉悟明顯一怔,看向她,遲疑了下,問道:“王妃為何打聽此人?可是他……做錯了什麼事?”
聽他這口氣,似乎不但與那葉少棠認識,而且還挺熟的,繡chūn心知自己這趟是找對人了,忙道:“打聽他,確實事出有因。但葉大人放心,他沒做錯什麼事,只是我需要知道而已。”
葉悟終於道:“王妃既然問了,屬下也不敢隱瞞。葉少棠不是別人,正是我在東山老家的堂侄。十五歲被征從軍,去邊境三年,投在裴大將軍帳下。如今無戰事,去年從軍年限到了,裴大將軍便舉薦他與另幾人一道入京參選羽林衛,入了翊衛後,今年年初,剛被提為隊正。”
繡chūn聽了這話,驚訝不已。甚至輕聲啊了一下,“葉大人,他竟是你的侄兒?”
葉悟點頭,道:“是。只是我與他的這層關係,旁人都不曉得,連他上司也不知道。我本是叫他住我這裡的,也好有個照應,只他自己不肯來……”他遲疑了下,再次問道:“王妃可否明示,少棠他到底怎麼了?”
繡chūn壓下心中驚詫,並未回答,只繼續問道:“他在老家可有定過親?或是娶過妻?”
葉悟搖頭:“未曾。他父母務農,在他小時先後亡故,他便被寄養在親族家中,在老家時,也無人替他張羅此事。”
繡chūn終於放下了心。見葉悟看著自己,神色裡帶了些不安,便笑道:“葉大人不必擔心。不是他做錯了什麼事。”她看了眼已經開始昏暗的外頭天色,起身道,“我須得先回去了,過幾天,我再向你詳說。”
葉悟被繡chūn盤問了這麼一通,心中雖擱了老大一個疑慮,只見她不願說,也不敢勉qiáng,聽她說要走了,只好跟著起身送客,剛出客堂,便見葉家一下人過來,回稟道:“王妃,府上有人尋了過來,說是衛尉卿李大人派了人去找你,似乎是有急事。”
繡chūn忙出去,見隨自家下人過來的李邈下手道:“王妃,不好了,魏王殿下這會兒人在羽林校場,叫了衛尉葉少棠隊正過去,不准旁人進入。聽李大人的意思,似乎裡頭打了起來。李大人怕有閃失,命我來通知王妃。”
繡chūn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
自己昨天才剛知道女兒和那個葉少棠的事,打算暫時先瞞著丈夫,等自己定了後,再告訴他實qíng。一夜過去,忽然就傳來的這樣的消息,難道是他已經知道了?
繡chūn倒還好,邊上的葉悟聽了,卻是大驚失色,立馬問那送信人:“怎麼回事?殿下好好的,怎麼叫了葉少棠過去?他怎麼了?”
送信人搖頭,“葉大人,小的也不知道。”
繡chūn已經飛快往外而去,葉悟急忙也跟了上去。一行人立刻急匆匆趕往羽林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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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人聞訊匆忙過去的時候,校場那頭布武房內外,隔了一扇緊緊拴住的門,qíng景便如冰火兩重天。門外的李邈聽著裡頭不斷傳出的乒桌球乓聲,急得便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心裡後悔得不得了,先前不該真的照了魏王的話,沒向這小子說明他的身份。這刀槍本就無眼,聽裡頭的動靜還不小。魏王年輕時雖也沙場百戰,但現在畢竟是人到中年,體力自然不及虎láng少年。雖然瞧著那葉少棠不是個魯莽之人,但畢竟年輕,氣也盛,萬一要是不慎,下個重手什麼的,傷了魏王,那可就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