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手指在杯沿輕點,發出清脆的聲音:「白霜的本心是為君,註定與仙無緣,偏生強求了三年歲月,使塵緣與仙緣糾纏一處……人情易變,本心難為,秦長老明白嗎?」
秦樞搖搖頭道:「既然如此,你的本心是什麼?」
婉菁笑意忽的淡了,道:「我忘了。」
秦樞本意是用婉菁的話來堵她自己的嘴,微哂道:「你在人間週遊幾百年,本心不已根深蒂固?」
「早已淡忘了。」婉菁看向遠處,目光變得悠遠起來,手支在下顎,「或許很久以前是有的。」
昨晚與楚江月說的話並非一時之語,而是她打心眼裡這樣認為。
從有記憶開始,在人間、修真界與魔界輾轉了多久?大概有七百年了吧?以前總覺得長生是件令人羨慕的事,世人皆老,而她容顏依舊,永恆長存。
但活得越久,越是發現長生令她厭倦,她的歲月一眼望不到頭,過往舊事卻早已葬在泥土之下。她變得越來越倦怠,越來越放肆,連凡人王朝的國運也敢插手。她本就擅長織夢,讓人沉溺於自己營造的幻境中,可她本人卻還在夢裡,等待著這場塵夢醒來。
秦樞聽出了婉菁話語中的漠然,又見她神色淡淡,心裡一動,忽然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婉菁存了死志?
這個想法太過出人意料,他天生帶了三分懷疑。
會不會是
婉菁在迷惑他?秦樞不敢確信。
看見秦樞眼底的驚訝,婉菁笑了一聲,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盞,將淡紅色茶水一飲而盡。
「楚江月也該回來了,秦長老,有緣下次再會。」她微笑著放下茶盞,端坐於對面的身影頃刻消失不見。
在她消失之後,身邊的雕樑畫棟、亭台樓榭似墨水暈染,化為塵煙消失。
秦樞起身,發現自己坐在一株枯樹上,周遭依舊是寒氣森森的山林。美人、畫棟和園景不再,如黃粱夢醒。
他抬頭一看,日入天心,正是午時,不多耽擱,御劍向來處飛去。
婉菁當真存了死志麼?她究竟是何意?假若厭倦了塵世,為何還要與楚江月來到此處?秦樞心底疑惑重重,決定待會兒與謝臨清討論討論。
他的劍剛過一座山頭,便察覺到謝臨清的氣息。
秦樞飛下去,在林中尋找謝臨清所在,沒走幾步,竟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心裡莫名一沉,順著血腥味的來源加快了腳步。
出了樹林,前方有兩個熟悉的人影在溪水邊。
謝臨清白袍染血,從前胸到後背皆是殷紅,他面色冷厲,左手提劍,右手捂著左肩胛。龍泠站在他旁邊,正撕開紗布,往他肩上綁去。
兩人各有思緒,聽見秦樞的腳步聲才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