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濺到為了撿錢而蜂擁而上的路人的鞋面、褲管上,又顯出這繁華綺麗背後擁擠髒污嘈雜的一面。
不知過了多久,宋檀能感覺到花轎停了下來。
蓋著紅蓋頭的他,只能低頭看到自己的鞋子。
他被人牽領著出來,但他現在覺得自己的頭很沉很沉,周圍的喧鬧聲入耳里都變得嗡嗡作響。
腦內的一切都開始化作一縷朦朧的煙雲,碰不得也抓不住,漸漸地漸漸模糊。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困惑,只是他卻想不起來為何困惑,困惑什麼。
有人攙扶著他走了幾步,他便站不住了,不只是頭沉了,他的手腳都開始發沉無力。他微微倚在一人背上稍作歇息。
下一刻,他感到雙腳離地,一雙手橫在他的膝彎下,他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宋檀順勢就摟住那人脖子,頭歪在那人胸前,貼著那人的胸膛,宋檀聽得見他一波一波的心跳,蓬勃有力的搏動意外的讓他感到安心。
像是過了很久很久又好像不過須臾間。
宋檀聽見一聲近在耳邊的低笑,隨後他便被放下了。
縱是渾渾噩噩,宋檀依舊記得他是來嫁人的。
他努力的聽著拔高了聲調刺耳的像一隻公雞打鳴一樣的男聲的指令,任由人撥轉他的身體,按著他的蓋頭。
一敬天地,二謝父母,終成夫妻,如是三跪拜三叩首。
公雞又打鳴:「禮——成——」
隨後他被人帶進一個屋子裡,身下柔軟煊和的觸感讓他知道他是坐在床上的。
知道是床他反而越來越困了,忍不住的打瞌睡。他僅剩的那點清明的意識,猶如一點螢火,在他渙散的腦內起起落落,最後翩躚的飛遠。
於是宋檀也不管那麼多了,他直接把蓋頭掀開,大紅蓋頭被他擲在地上,是一塊四四方方十分工整的布。把鞋一蹬,東一隻西一隻。
他鑽進被子裡向床的內側滾了滾,抱著被角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月上中天,新郎官終於被賓客放過,他從席間退下,臉上除了掛著笑還微帶三分醉意,被人領去作他與宋檀新房的院子。
院子坐落在大宅的深處,繞過幾處由太湖石堆積而成的假山,內有一方荷花池,池上架有一條長長的迴廊,正通往房門。
一隻只小巧、做工精細的紅紗燈籠懸掛在廊檐下,風一過,都微微擺動著,在地上投下虛晃的影子。
燈籠上貼有一張囍字,燭光從內中照出,使得囍字顏色深沉接近暗紅。有飛蟲撲落到燈籠上,細聽之下,撲簌有聲。
這樣的夜色,月色瑩然下,很適合做點什麼。
宋檀進入一場蒙昧的昏睡中,浮浮沉沉間,便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力拉起,將他整個人都從被子裡撈了出來,宋檀仍然閉著眼睛極不情願的坐了起來。
被擾了好眠,宋檀眉頭剛一皺起,手裡就被塞了一個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