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卻有顛倒了日夜,才進入睡眠的——
刑部的大堂里,上上下下的人員們都或歪或倒,伏在案上、癱在椅子上,他們幾日來連軸轉著搜集證據、尋找線索。哪怕幾乎力竭,也沒有半分懈怠,他們都攢著一口氣,他們也有自己妻子或姐妹,心懷不忍為那些遭受凌x辱而慘死的姑娘們可以昭雪。
沒日沒夜的不眠不休,終於緝拿了疑兇歸案,將人往牢里一關,重重地加好幾道鎖這才敢淺淺的眠一會兒,神識卻也是在昏迷和清醒的邊緣游離了。
華易亦如此,他的下巴已經長出了青茬,眼底也有青黑之色,頗憔悴了些,卻也自成一派疏狂氣質。他仰面倒在主位梨花椅上,神色疲憊地合著眼,抬手捏捏自己的眉心,在腦海里梳理著整件案子的疑點與棘手之處。
忽而一道聲響,是□□墜落到地上的聲音,華易聞聲掀開眼皮一瞧,原是有一人趴在椅子上睡得太熟,摔在了地上。
也無心繼續想了,華易給自己倒了一碗茶,茶水剛下肚,無意間的一瞥望,他笑了。
他面前三寸處書案上堆放著層層疊疊的一沓沓案宗卷冊,留了一小塊兒地方與他容身,皆是拜那位「大人」所賜,動用私權不走流程直接將各處的疑難案件都壓到了刑部,以為可以用其他繁瑣案子束縛他的手腳,叫他分顧不暇。
華易就是看到了在這一堆的卷帙浩繁中看到了顯得非常不起眼的一角的紫檀木。
他把宋檀送他的那副春日海棠圖珍重地裝裱好了,他想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禮物,秉著睹畫思人的心思,於是他把這副圖帶來了刑部。
華易一拂袖,將那堆案宗無情地掃落在地,他打開了畫軸,有些迫不及待地將圖畫鋪陳在案,他鼻尖是清苦幹澀的墨香,眼見的是那滴突兀的紅墨,猶如海棠泣血般觸目驚心。
華易眉頭微皺,他又有些不滿又貪婪地想,他與宋檀之間的第一件禮物竟然只是一副被無心毀掉、並未書成還有些寓意不吉利的畫。
他的手邊沒有專門用來作畫的畫具,華易隨意撿了只硃筆,這筆尖粗糲、毫毛又多就是為批改公文而製作,不適合做作畫細緻之活計,華易並不在意,他沾濕了筆頭,每一道筆畫都用自己的一腔溫柔將那滴紅墨化作連綿的情意。
將畫晾乾又費了些辰光,待一晾好,華易就找人將畫送回華府,還耳提面命送畫之人一定要宋檀打開看。
靜默溫軟的池水倒映著岸邊的一樹婀娜的綠柳依依,粉白的蝴蝶在不沒馬蹄的草叢間翻飛,一切都說不出的恬靜安然,宋檀就在池塘邊,放置了一方小榻,眼前是遠山脈脈,黃綠含黛,他溫了一壺酒,小口小口的飲酌著,按理說這般愜意,他現在不醉心佛法道經了,應該想些詩情畫意的事。
然而他什麼都沒想,恍恍惚惚間無悲無喜,生不出一點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