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季雲煙神色一凝,收緊了手指,「北城,別再去了!」
季北城不是第一次上山,更不是第一次冒雪上山,以前季雲煙從未有過這樣過激的反應。
他眼皮突跳,心裡有點慌,「姑姑,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在哭?」他關上房門,將滿天飛雪隔絕在外,抬頭看著肩頭微抖的女子。
「我只是……被雪迷了眼,無妨。」
「姑姑休要騙我!莫不是又因為他?」當初他還小,未經人事,可現在他已十八。這麼多年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姑姑為何終身不嫁?為何總會對著京城的方向暗自垂淚?「他既不喜歡你,你為什麼還要喜歡他,換個人喜歡不就好了?」
他以為季雲煙又想起那個人了,所以才這般黯然傷神。
孩子大了,懂得了這濁世的愛恨糾葛,季雲煙不感意外。她只是沒想到,季北城會這麼□□裸地說出來,連一個台階都不留。
季雲煙的臉頰微微發熱,「不是的……不是因為這個。」
她將紅梅一枝枝插入雪白的瓷瓶。
房中燒著炭,蕊上的雪沒多久便化了,一顆顆,晶瑩似淚珠,落在手上,透骨的冷,「北城,你父親來信,說……沈大哥家的公子沒了。」她低頭輕泣,聲音暗沉。
一陣寒風鑽入胸口,季北城冷的哆嗦了一下,張張口,半晌才問出話,「姑姑說的沈大哥……可是沈秋泓將軍?」
季雲煙含淚點頭,「沈璧……半個月前沒了……」
「什麼叫沈璧沒了?」季北城抬眸,定定望著季雲煙,期望她能為這四個字作出不一樣的解釋,至少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沒了就是歿了。」
風從領子,袖口處灌進來,異常的冷。季北城往炭爐靠了靠,直到季雲煙一把拉住他,「北城,小心炭火!」
季北城的目光越過季雲煙,直愣愣地落在那瓶紅梅上。
一朵梅花從枝頭墜落,在桌面上跌出一片血紅,點點火焰般的紅萼,熠耀著撲入眼,絢爛的令人落淚。
季北城輕聲呢喃了一句。
「姑姑,花落了。」
尚未盛開,卻已墜落。
季北城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到自己站在一棵枝幹遒勁的梅樹下,樹上開著重瓣的紅梅,一朵挨著一朵,未等他數清到底有多少朵時,那梅花竟紛紛墜地,零落在一片泥濘之中,落聲如鼓。
「北城,醒醒!北城!北城!」
一聲比一聲焦急的呼喚把季北城從可怖的墜落聲中拉了出來。
季雲煙端著薑湯坐在床邊,秀眉緊蹙,「你發燒了。我叫人煮了薑湯,先喝下,驅驅寒。」
季北城接過碗,將辛辣的薑湯喝的一滴不剩。放下碗時,狀若不經意地道了句,「姑姑,我剛在做了個夢,夢到阿璧死了……」他看著季雲煙,輕輕一笑,「他要是知道我這麼咒他,定跟我大鬧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