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快速下墜,破開濃霧,在黑暗中撕開了光明的通道。
看似稀薄的霧氣堆積在一起消磨著它的形體,它的外殼在熾熱中逐漸被侵蝕,幾乎就要完全消耗殆盡。
但它還是落到了地上,悄然落在了塞西爾的面前。
塞西爾睜開眼的時候,正看到一顆平平無奇的小石子從地面微微彈起,在他的眼前化作一縷青煙,徹底消失不見。
那煙的背後,是亘古魔淵中從未出現過的光。
微弱的、熱烈的、細細的一道光束,穿過亘古魔淵常年涌動的漆黑濃霧,照射到塞西爾的面前。
亘古魔淵只有永恆的夜色,所以他本不該知道這個字,但就在他看到那道刺目的白色,因為刻意去看而止不住眼淚的時候,塞西爾卻突兀的明白了它的意義。
「光。」
他仰起頭去看它,那光束便落在他的眼睛上,劇烈的疼痛在瞬間侵蝕了他的意志。
脆弱的瞳孔像是灼燒起來,滾燙到無法忍受的溫度鑽進他的眼睛肆意翻攪,他甚至能聞到血肉焦糊的氣息,冰冷的血從傷口滾下,沾染了幾分溫度。
但不論如何,他都沒有躲開。
他從未體會過的溫暖和微弱的光,伴隨著痛楚銘刻在他的腦海。
黑色的深淵因為他的痛苦而顫動,濃霧翻滾,微弱的光夭折在長路上。
當附近的人趕來的時候,黑暗依舊是黑暗,他們看到那個古怪的少年捂著眼睛站在原地,血糊了他半張臉,空洞的眼眶裡血肉模糊,但他的嘴角卻帶著絲笑意。
第一次有什麼讓他意動。
他尋找著地下世界的邊緣,一步一步爬出亘古魔淵,來時的路只以鮮血鋪就。
他在午夜走上地面,漆黑的瞳孔映入漫天星辰,他躺在粗糲的砂石堆上迎來日出,那些由溫暖變得滾燙的光芒這回沒能灼燒他的身軀,只讓他染上幾分人的熱度。
無數的黑暗生靈在塞西爾的身後走出亘古魔淵,比起黑暗無聲的深淵,他們更喜歡這個世界。
但塞西爾不一樣,壓迫在他身上的重量消失,在無法躲避的光明下,他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再後來,他成了黑暗神,天上的太陽在他的眼裡只是一個滾燙的火球。
他突然有些失望,但他依然願意在他閒暇的時間發發善心,因為有些時候,那些被他從絕境中帶出來的人眼中,有幾分他曾經見過的光。
只是他又總在失望。
他想留住那些光,但不管他對那些人好還是壞,他們眼中的光都會散去,被狐疑、畏懼、陰險代替,一次又一次,他都不想再試了。
站在烈日下的塞西爾再次變成了亘古魔淵孕育而成的那個孩子,對萬事萬物都毫無興趣。
生也好,死也罷。
有些事情他明明知道,卻不願意改變,甚至願順水推舟,隨心而動。
塞西爾再次陷入黑暗,只是他的身體依然沒有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