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還是爬到了崖底,一頭栽進溪澗里,冰涼的水順著鼻腔溢入唇齒間,他拼命掙扎難以呼吸,腦海里人與事物一個又一個閃過,他突然想起了季舟,那些隱晦不被人知曉的貪念,那些渴望得到溫熱的慾念,皆在他混沌的腦海里編織成為一種變質的感情,埋入土中腐爛成像是愛.欲又不是愛.欲的感情。
他快被自己的念頭折磨瘋了,掙扎著爬上對岸,乾嘔著咳出喉腔里進入的水,他突然前所未有的害怕,不是對眼前的困境,而是對心底這莫名其妙瘋長的感情,他感覺畏懼恐懼,讓他指尖一個勁地發顫。
他確實是個騙子,他慣會逢場作戲迎合別人,可是當年那些捧腹的軍書上從未告訴他此局何解,他自然明白放任感情滋長終究只能落得飛蛾撲火兩敗俱傷,可他又由不得自己不想不念。
他的唇齒間全是腥膻的血腥氣,粘膩地順著嘴角淌下來,雙唇像是被他視作了苦大仇深的敵家,狠命啃咬著,好讓他清醒片刻。
他明白自己不能亂想,卻又停不下來亂想。
他見過千千萬萬的人,可他唯獨在季舟身上看不見同旁人一樣的情愫,他在季舟眼裡看不見予自己的光。
他不禁開始懷疑這一切到底是誰在逢場作戲,又是誰陷入得更深無法自拔,又是誰的謊言更能哄騙人。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明白季舟眼底的光從不屬於愛欲,而是更類似情慾,望梅止渴般的索取占有,像是冬日的迷途人一般畏縮著取暖。
這是不達愛欲卻比愛欲深厚沉重,像是枷鎖一般將二人銬在一起,皮肉貼著皮肉無法分開半分。
而他自己亦是想要旁人的溫度,氣息,想要被旁人的熱意占據全身,想要被入侵吞噬,好不再有餘力想念自重生開始無法避免的輪迴天命。
所以他們都將情感變得扭曲不堪,妄圖可以留住折斷違背綱理人倫的關係。
沈長樓聽見草木間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看見草叢深處一雙雙發亮的雙眼。
第一匹頭狼壓低腦袋在地上嗅聞著,像是在捕尋獵物的氣息,鋼鞭一般的尾巴掃倒一片草木。
它像是餓狠了的樣子,肩胛骨支楞在一層松垮垮的狼皮上,像是人為刻意披上去的,涎水淅淅瀝瀝地從嘴角淌下來,打濕了嘴角的皮毛。
然而很快它就停下了腳步,因為它找到了自己的獵物。
緊接著,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骨瘦如柴的狼群從草叢中走出來,壓低口中含糊的嚎叫聲,直勾勾盯著沈長樓眼冒凶光。
沈長樓悶悶地笑出聲來,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連這種畜牲都可以欺壓到自己頭上。
一匹狼見沈長樓沒有動作,大著膽子向前走了幾部,後腿猛然一蹦地面,張開嘴撲上去就要撕咬,沈長樓以手借力在地上翻滾一圈 ,讓它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