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牵引让他巧遇奄奄一息的男人,活在风尘却秉性善良的云画起了怜悯之心,撕扯了衣衫当做绷带帮忙止血。
便在包扎的时刻,他喃喃道:有点儿疼,你且忍忍。
轻渺如雾的嗓音入了耳,肖杨艰难抬起沉重的眼皮,一刹那仿佛被那人话语中的温柔软化,眼前只有白衣人模糊的身影烙在心上:你是谁?
怎么看起来这么好看?
我呀。云画手上动作不停,一笑,起了逗弄心思,是来救你的仙人。
重伤如斯,肖杨在朝堂上的铁血手腕仿佛也因伤势而弱化,竟真信了:你、咳咳,真的?
还真信呀。
嗯?云画手上动作不停,似笑非笑,莫非公子亲眼见过仙人?
没,咳咳。脸颊无端发烫。
庄子游于濠梁之上,有言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今日我倒要反问公子了。十六岁的少年生了一张桃花眼,笑时仿佛融了满园春色,像是坠落凡尘的谪仙,子非我,安能知我非真仙?
肖扬的心脏倏地仿佛敲响了大鼓。
噗通。
噗通。
美人乡,英雄冢。
惊鸿一瞥,只记得飘渺的白衣,自此多日来流连在肖杨梦境之中。
未完待续。
就在步青云为了赚钱而如火如荼写话本的时候,王府这边却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百姓沉浸在年味中,朝堂之上的硝.烟从来不会静止,浮光幻影般的年味维持到三天已是令人欣慰。
转眼过了半个月。
西大街的燕王府中,萧炀难得清闲,接了在宫中的侄儿来到王府用膳。
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两人便聚在偏堂。
燕王府大厨所做的饭菜,精致而又可口,满满一桌子,囊括了从南到北的佳肴。
香味四溢。
萧炀与萧珏相对而坐,经过皇家培训过得礼仪一丝不苟,食不言寝不语被贯彻到一言一行中。
侍立身侧的侍卫以及婢女兢兢业业,生怕呼吸急了惹两位贵人不悦。
齐胸襦裙的婢女恭敬跪在小皇帝一旁手持金盆、或放着绢帕的托盘,战战兢兢半弯着腰,等候两人用膳完毕。
若是平常,萧炀便吩咐撤了这些,他更喜欢亲手做。
但小皇帝来了,礼不可废。
许久,银筷指向就近的玉盘,倏地发现佳肴已尽,萧炀微顿,将银筷放下。
不待萧炀动作,啪嗒一声,小侄儿萧珏亦是放下了筷子,动作迅速且僵硬。
小小的脸上嘴角弧度像是硬生生扯出来的,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十七叔,我吃饱了。
见他如此,萧炀浓眉拧起,心间的不悦无休无止漫了上来。
按理来说,萧珏与萧炀是叔侄关系,血缘亲近,他又自幼失恃失怙,被小叔叔一手带大,本该很是亲近。
然而这胆怯懦弱的性格,非但没有继承先帝的精明,也没有萧家皇室的气魄。
若是平常人家,指不定以为被叔叔虐待。
可是自己这叔叔,虽称不上事事尽心,然也没出岔子虐待稚子。
有心询问小皇帝功课的萧炀兴致顿消,扭头看向那两个婢女道:伺候阿珏。
是。
谢、谢谢两位姐姐。小皇帝长的白嫩,声音甜甜的仿佛糯米。
萧炀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心头不悦更甚,语气带了冷厉教训道:你是天子。
下人伺候,本便理所当然。
是、是。小小的身子还穿着正红色的棉衣,天子还梳着总角,白净的额头露出,那双麋鹿般清澈的大眼睛中盈出了水雾。
正是受到惊吓瑟缩的模样让萧炀琥珀色眸中最后一丝柔和撤下,波涛在眼中汇聚,瞳孔中的琥珀色沉沉旋转,注视着稚儿拘谨的模样。
似是因为这静止的注视,小孩的身体渐渐大幅度的抖了起来。
萧炀的不悦翻腾又静止,犹如湖面投入石子又归于平静。
对待世间仅存的亲人,萧炀宽和了许多:太傅教了你什么?
丞相大人教了我额稚童小手揪着衣角,身子不自觉痉挛,磕磕绊绊道,论语的,子张第十九。
继续。
萧炀半闭着眼,身子向后倚,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我不记得了小皇帝头深深埋了下来,隐隐有啜泣声传来。
心头火顿时窜天而起,与之相对的是萧炀话语中的朔朔寒风:回去再学。
好、好。幼童唯唯诺诺。
霍然拉开梨花木座椅,在青砖石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风驰电掣般阔步离去,衣摆猎猎仿佛昭示了主人的不耐烦。
还坐在那做什么?萧炀回眸,锋利俊朗的五官拥有可止小儿夜啼的冰寒眸子,回宫里去。
原本垂首麻木坐在座椅上的帝王几不可察的战栗,很快从座椅上跳了下来,不小心碰到椅子腿登时小脸惨白,惊慌失措的扶住椅子,却在座椅扶正后,如芒在背。
孩童对周围人的目光格外敏感,几乎是立刻察觉到投射在后背上的冷冽视线。
幼童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又仿佛骨骼上了发条,僵硬的站起,一抬眼便对上萧炀紧拧的眉头。
如同受惊的兔子,登时绞着手狠狠低下头。
幼年天子戳一下动一下的懦弱性子,惹得萧炀眸色如同乌云搅动,酝酿着某种惊雷。
萧炀霍然摔门远去:送陛下回去。
两个小厮望着载着萧珏的马车驶向皇宫的方向,绷紧的笑意顿时消失。
唉,小皇帝这性子。也太懦弱了些,便是随便碰到王府里的花花草草,都能露出天塌下来的可怜模样。
你说王爷什么时候另一个小厮瞥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建筑气势巍峨,珍宝数不胜数,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衬托世间最崇高的地位,九五至尊。
盛世之下,从来不乏有心之人揣测,最终龙椅之上坐着的,会是谁呢?
另一个小厮张了张嘴,正欲与他一起八卦,谁知耳边一声斥责:都说什么?!
王管家!
两人八卦之心收敛的干干净净,双手规矩放在腹前低着头恭敬道:王管家,小的再也不多嘴了。
王管家年逾古稀,身子却硬朗的很,本该回乡颐养天年,一家子却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这孤寡老人。
因为王爷念旧,这才继续在王府做着管事的活计。
人活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情看得通透。
王爷要是稀罕那个位置,早便坐上去了。
还真会给今上留一条命?
也正因看得通透,王管家才愈发气愤,王爷这人,看似冷漠,实则心好着呢。
要是这话给穿出去了,让今上对王爷生出什么误会,那可怎么办?
深入一想,王管家愈发气急,胡须因为鼻腔中呼出来的气抖着:嘴上没把门的,主子的事,可是你们能议论的?克扣一月俸禄。
不,克扣三个月俸禄。王管家存了心杀鸡儆猴,以后再说,直接赶出府去。
王两人正欲求情,谁知王管家的脸色猝然一变,极为难看。
慈眉善目变得狰狞,仿佛看到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刹那半佝偻的腰强行挺起,无形的怒火在周身腾起。
两人顺着王管家的视线向后一转,倏地面色铁青。
靖国大将军孤身策马而来,雷厉风行翻身下马,一根荆条密麻缠绕在将军的臂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