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他肩背上漫遊,親昵地捧住他的臉,十指深深插入他發間。他忽然明白上界的墮仙是如何萬劫不復的,壞了道體,亂了心神,並非定力不夠,只是走投無路時心甘情願沉淪。好在他不同,他慶幸地想,不願升天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沒有那麼嚴苛的律條,不許犯任何一點人之常情的錯誤。
她的身體化作一灘水,在他身下起伏流淌。一切終於糊裡糊塗地發生了,來得莫名,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狂卷而至。可怕的極樂的體驗,讓他沉溺且慌亂,他聽見她低低的啜泣,可能他把她弄疼了。強迫自己停下來,停不住,身體根本不受控制。腦子裡的那根弦錚然斷裂——誰讓她蓄意招惹的!他惡狠狠地,像報復,動作粗魯,毫無仙君風範可言。奇怪她卻溫柔地包容,經受他的橫衝直撞,眼裡含著淚,依然吻他,鼓勵他再來。
酒上了頭,自律的人也終於不管不顧了,大進大出,體力消耗驚人。他還記得自己是誰麼?汗水包裹全身,熱了又涼,涼了又熱。崖兒的手在昏暗處摸索,找到寄靈盒,悄悄藏在了自己的袍衫底下。
露水姻緣來去隨意,但終究有點可惜。她忍受他在身上殺人放火,一片混亂里摩挲他的腰臀。也許這種動作有安撫的力量,慢慢地,狂躁漸次平息,他變得溫柔有力,月下朦朧的臉,從未這樣讓她感覺親昵。高潔的仙君,這回怕是要沾染風塵了,她對他滿懷歉意,臨走的時候輕輕為他蓋上了衣衫。
站起身,腿上涼意陣陣。拿手抹了下,有乾涸的血疤,星星點點散落在掌心裡。她心裡空空的,略怔了下。揚袍穿上,素紗刮到背上引發一陣刺痛,才發現背後蹭脫了巴掌大的一層皮。她皺了皺眉,小心避讓開,系好衣帶再回頭看他一眼,這一眼是最後一眼了吧,但願永世不要相見。
她握緊手裡的盒子,很快繞過石屏向琅嬛方向奔跑。時間不多,再有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她必須趕在紫府君清醒之前做成這件事。
撞羽和朝顏在等著她,她動念召喚他們,黑暗下兩道金芒從宮闕間一閃而過,停在她身後待命。牟尼神璧這段時間一直交給樅言保管,現在到了重啟的時候,它們和她是連著血脈的,即便相隔千里萬里都會回到她身邊。
她進山之前同樅言有過約定,只要神璧一動,他就在琅嬛之外伺機接應她,現在他應當接到消息了。
天邊一輪青紫色的亮點橫空出現,流星一般飛速趕來。及到面前時嗡聲震顫,旋轉著,自發分裂成兩彎,瞬間匿進她眼裡。她不再停頓,拔起身形踏上索道,沿著那細細的一線圍欄幾個起落,很快便到了琅嬛塔前。
第23章
六爻盾無懈可擊一如往常,不緊不慢地輪迴,高高在上傲視一切。感知有人站在面前時,甚至警告式地嗡鳴一聲,盾面驟然迸發出一段異彩,那目空一切的樣子,真和它的主人有幾分相像。
崖兒望著它,挑釁地微笑。果然什麼人煉什麼法器,這六爻盾應當是人間最厲害的結界了吧!只可惜紫府君百密一疏,現在寄靈盒在她手上。宿體對法器,就如同鑰匙和鎖的關係,無論多精巧的鎖,只要對上鑰匙的齒紋,就得乖乖聽命。
她低頭看手裡的匣子,不過掌心大小,製成了金剛杵的形狀。盒身四圍綴滿梵文,六角以銅環相扣,頂上一個兩儀形狀的鈕,正和樓體上綠光流轉的巨大兩儀方位重合。她按住那個鈕,一手高擎起來,只聽盒子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如機簧受到了觸動。然後盒身的六面像花瓣一樣展開,中心有寸芒螢螢然。六爻盾的光同盒中寸芒遙相呼應,結界霎時搖搖欲墜,猛地一晃,化作一道流光衝進盒裡,六壁“咔”地一聲闔上。現在再看琅嬛,沒有了那層阻擋,清晰得如同雨水洗刷過一樣。
崖兒長出一口氣,這時才覺得心又落回了肚子裡。先前也害怕,萬一這寄靈盒不好控制,引發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動靜來,紫府君恐怕會把她大卸八塊的。好在六爻盾雖然認主,寄靈盒卻只是普通的容器。她把盒子收進袖袋,就著天上的月光仔細觀察門前羅列的陣法,三組陰陽的符號被打亂了,但依稀可以辨出水、火、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