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越發感到悵然,爭權奪利,戰敗後就是這樣結果,不過早些晚些罷了。死因蹊蹺,兇手不明,是太子的手段還是宿家所為,恐怕不會有論斷了。
中路上傳來急切的腳步聲,他回身看,星河提著袍角匆匆趕來,到了跟前神色怔忡:“怎麼自盡了?”
終究是辦過案的,頭一件就是驗屍。公主頸上的勒痕她也看見了,咦了聲待要翻看,被他阻止了。帷幔一掀,把屍首嚴嚴蓋上,他說:“就這樣結案吧,如實呈報皇上,公主畏罪自盡了,宮裡至多發內府料理喪事,別的不會再管。”
星河怔怔立在那裡,早知道帝王家是沒有什麼冷暖可言的,但是親眼見證了,還是忍不住感到悽惶。
公主被隨意包裹起來,像個物件似的讓人抬了出去。霍焰見她還回不過神來,調侃道:“怎麼?生死之於宿大人,有那麼重要嗎?”
她勉qiáng笑了笑,“霍大人何必呲打下官呢,我也是奉命行事。”
從殿裡出來,晚風很涼,夜已經深了。公主的身後事要等內廷下令料理,這府邸不能放任不管,那些僕役也不能讓他們四散。星河命番子把內外都看守起來,該帶走的人都帶走,偌大的公主府一瞬冷落下來,變得毫無生氣。
“霍大人瞧見公主脖子上的勒痕了麼?”她不死心,尤在問。
霍焰慢慢下了台階,在中路上負手緩行,一面道:“公主是自縊,自縊當然有勒痕。不管過程如何,結局註定,她已經死了。活著解決不了的事,死了就全有了jiāo代。其實這樣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不用進你的昭獄受rǔ,你也不必去尋根究底,因為這樣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我不說透徹,你也應當明白。”
星河當然是明白的,公主一個人背負所有的罪名,任何不得其解的問題就都有了答案。對於宿家來說,她永遠閉上了嘴,再也不必擔心她胡言亂語拉人墊背,可說死得正是時候。她一死,真相無人深究,就能還朝堂一片太平,大家都能各歸其位,安心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點了點頭,自己酷吏一樣的人,這時候做出心慈手軟的樣子來,未免矯qíng。她垂首喃喃自語:“我回去就準備奏疏上報,今天多謝您了,您要不來作這個見證,我辦事不力的罪過不擔也得擔著。”
“所以你是謝我陪你一同承擔罪名麼?”
他玩笑式的問了一句,星河忙擺手說不,“我是顧忌,控戎司眼下只剩我了,這頭一樁案子就辦砸了,只怕皇上怪罪。”
晚風撩起他的袍角,輕甲之下白衣勝雪。他臉上神色平淡,一字一句道:“皇上如今再不會過問暇齡的事了,比起朝綱穩固來,一位公主根本不算什麼。暇齡之罪,罪在她不知深淺,試圖與太子抗衡。”說罷調轉視線來看她,“星河,你不要步暇齡的後塵。”
星河心頭一驚,愕然望向他,“霍大人……”
可他似乎不願意再深聊下去了,出了公主府的大門,夷然道:“今天的差事辦完了,你回宮復命吧。接下來要是有其他差遣,你再打發人來樞密院知會我。”
他要上馬,她急急追了兩步,“霍大人,您剛才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