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嬪心裡咯噔一下,暗想惠妃沒兒子,位份也有了,論哪條都是排得上號的,真要是得了皇子叫她養著,那她還不得折騰死孩子?
她一時亂了方寸,兒子是娘的心頭ròu,這要是落到láng窩裡,那怎麼了得!
惠妃志得意滿,真叫一個舒心!讓你人前笑得臉上開花,人後恨得咬碎鋼牙!兒子怎麼了?除非你兒子能做皇上,否則生了也白搭。管別人叫媽,見了面不過拱個手叫聲“通嬪娘娘”,這種鈍刀子拉的痛,有你受的!
通嬪撫著肚子略失了會子神,安知生了兒子萬歲爺不會一喜歡就晉她位份?到時候就算不能長在自己身邊,好歹能常探望,惠妃這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她qiáng作鎮定的端了蓋盅喝她的八珍益母湯,一面緩聲道,“依著您是更偏疼女孩兒了?也是,閨女貼心,是比兒子中用。不過我要是能有那福氣得個小子,往後再苦我也認了。兒子將來有了出息,做媽媽的還稀圖什麼?熬上一二十年,等孩子大了就明白了,也沒有不認親媽的道理。”
大內的女子修養好,即使玩命的對掐,臉上也掛著三分笑意。錦書進門來,看見的就是一屋子的其樂融融。她上前給太皇太后見禮,給皇太后、皇后見禮,給各位小主見禮,然後恭恭敬敬垂手退到一旁侍立。
皇后抬眼望過去,琉璃吊燈下的臉微有些朦朧,卻是膚若凝脂,眼若星辰,溫婉嫻靜地站著,果然像戲文里說的,獨曠世之秀群,表傾城之絕色。
皇后臉上不由罩上了一層嚴霜。好個美人胎子!招惹完了兒子招惹老子,騙得了太皇太后騙不過她去!她逮了半天貓,萬歲爺就丟了半天,世上還有這麼巧的事?
“錦姑娘是打哪兒找著的貓啊?”皇后的嘴角抿出個譏諷的弧度,“老佛爺打發了那麼些人出去,連個影子都沒看見,可巧叫你碰上了,你可是大功臣!”
錦書肅了肅道,“奴才當不起主子這樣說。大白機靈,像是存心和我躲貓兒似的,上牆頭鑽地溝,奴才追了大半個紫禁城才逮著的。”
多貴人掩著嘴道,“只怪大白不會說話,要不憑著你倆的緣分,它該拜你做姐姐才是。”
錦書心上顫了顫,臉騰地就紅了。大白再得勢也是個畜牲,叫畜牲認她做姐姐,這是變著法子的作踐她呢!她死死咬住了唇,氣得身上發虛。旁邊的chūn榮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角,她原想送個軟釘子給這位小主碰碰的,最後還是忍住了。悵然吁出口濁氣,自己開解了一番,人在矮牆下,哪有不低頭的!腰板子挺得直了就得撞得鼻青臉腫,現如今被人夾槍帶棒的調侃上兩句算什麼,就是指著鼻子的罵又怎麼樣?
弓弦要是拉得太硬,一旦鬆開就得割傷手。事不同而理同,做人也是這樣,太過較真了就是坑害自己。在這深宮裡,抬頭看是四四方方的天,低頭看又是四四方方的地,宮妃們的日子淡出鳥來,好容易遇著個合適的人選,不藉機挖苦都對不住自己。
錦書沉澱下來,當好她的“戳腳子”吧,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想,只當自己死了,就成了。
第四十五章蘭苑未空
等了有會子了,還不見太子來,皇后對身邊嬤嬤道,“上體和殿瞧瞧去,太子怎麼還不來。”
嬤嬤應個嗻,躬身退到堂屋裡打發人。裡頭又一位嬤嬤出來,在崔總管耳朵邊上嘀咕幾句,崔貴祥點了點頭,往東下屋去,站在門前拔著嗓子傳召,“奉太皇太后懿旨,著,端郡王溥浚之女、直郡王齊泰之女、固山貝子扎朗之女、大將軍長敘之女,入內覲見。”
才喊完話,錦書打了灑金氈子出來,幾位縣主、小姐列好隊從東下屋裡緩緩走來,錦書忙退到一旁讓道,也未及細看,備選太子妃的女孩們已經進了西上屋。
崔貴祥過來問,“怎麼出來了?可是老祖宗要什麼?”
錦書道,“是老祖宗不用我在跟前伺候,打發我出來的。”她說著輕輕的笑,可算能透口氣了,外頭雖冷,也比在裡頭攥著心好過。太皇太后的心思她知道,過會兒太子要來,她是怕他們照面,故意支開她的。
崔貴祥搖頭,“這孩子,還傻樂呢!”心裡嘆息著,沒心沒肺有時候也是好事,這樣能躲開很多煩心事。
錦書問,“諳達,有差事派給我嗎?我上席邊上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