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角落裡擺著一張供桌,上面擺著香爐、蔬果,以及一尊黑色的石像。那石像在暗處本不起眼,可在我視線掃過的瞬間,竟詭異地閃爍紅光!
那紅光好似厲鬼的眼眸,讓我瞬間就有種被極度危險籠罩的感覺,渾身汗毛乍起,從頭涼到腳!
更詭異的是,這種恐怖的感覺中,竟還隱隱地摻雜著幾分熟悉!
我一時間回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何時何地經歷過相同的恐懼,只能奓著膽子盯緊那雕像,努力地想要看清它的樣子。而在這時,紅光悄然消失,雕像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詭異的恐懼感也瞬間消失,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錯覺。
可我敢肯定那絕不是錯覺,那雕像……剛才的的確確在看著我!雖然我看不清楚它的樣子,但我卻能感覺到,它剛才在沖我笑!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它是活的!
遠處,驀然響起喪鐘。
本已經喝得接近爛醉的老頭聽到這鐘聲,竟好似瞬間醒了酒,快步起身走到神龕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村長兒子也同樣在喪鐘敲響的第一時間放下筷子,跪到神龕前。
第二道喪鐘響起,在寂靜的深夜裡,悠長而詭異。
兩人同時拜了下去,以跪伏的姿勢念念有詞。他們說的是本地土話,我聽不懂具體內容,但卻能感受到他們發自內心的虔誠和敬畏。
他們以頭貼地無法看到雕像的變化,但我卻看得清清楚楚,那雕像在他們叩拜的瞬間……
笑了!
緩慢而森然的冷笑,仿佛帶著無聲的嘲弄。
這笑容我再熟悉不過,當初被小穎的怨魂控制,意識被帶入她死前記憶的時候,我就親眼看到過!
就在她的婆婆殘忍將她殺死並肢解以後,帶著愉悅的心情去叩拜、感謝「佛母」的時候,那所謂的佛母就顯現過這種嘲弄的笑容!
第三道喪鐘傳來,「佛母」身邊的九個孩童也都紛紛睜開眼睛,望向跪伏在地的兩人,眼中的紅光妖異而貪婪。
那是捕食者望向獵物的眼神。
而地上的兩人卻渾然不覺,依然虔誠地誦念著。
伴隨著第四道喪鐘,「佛母」雕像內竟然竄出一道暗紅色的虛影,直直地沖我飛來!
我沒想到它竟然會突然向我發起攻擊,驚駭之下本能地後退躲避。可這一退,竟撞進了一個毫無溫度的懷抱。
我驚叫,聲音還未脫出喉嚨,嘴巴便被一隻大手緊緊捂住。冰冷的氣息透過皮膚直入身體,卻也是我熟悉至極的……
「不想死就別出聲。」
他冷冰冰地傳音警告,隨後抬起另一隻手虛空一推,那暗紅色虛影就慘叫著飛回雕像內。
紅光消失,詭異的笑容消失,所有的異狀全部消失不見,雕像恢復原本的模樣,仿佛只是塊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最後一道喪鐘也在此時響起,神龕前叩拜的兩人終於完成了儀式,起身回到桌邊繼續喝酒談笑。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午夜叩拜。與他們而言,這是跟吃飯喝水一樣每天必須做的事情。
捂在我嘴上的冰冷大手也同時拿開,我懷穿著一絲絲的僥倖與希冀轉身,望向他泛著冷玉色澤的面龐。
光線昏暗,但我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嫌棄和厭惡。
心,悄無聲息地墜了下去。
果然……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客氣地小聲說。
算上之前把我從幻境中拉出來,這是幽精之魂第二次救我了。我仍記得在三生石前,凌無殤對我說的話,也很想把他和凌邪當成同一個人來看待,但是真的面對他,我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和我愛的那個凌邪差別實在太大,我無法說服自己把他們當成同一個人。我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不再討厭、排斥他,努力在必要的時候協助他融合其餘的魂魄,僅此而已,再多的我實在是做不到了。
他沉默地望著我,臉色在陰影中晦暗不明,看不出任何情緒,也叫人無法猜透他究竟在想什麼。
良久,他才冷漠地傳音說:「沒什麼好謝的,本王只是不想印璽隨你一起毀了而已。」
印璽?
我腦子裡立刻浮現出凌無殤持有的那枚黑龍印璽,隱隱地,似乎有點明白了自己背上為何會突然印上了黑龍紋路,以及身體裡突然多出的純淨陰氣從何而來……
看來是凌無殤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將黑龍印璽的力量融入我身體裡了吧。我丟失的那段記憶,應該就是他把力量送入我身體中的時候。
稍微想一想,就不難猜出他這麼做的理由——他一心想要撮合我跟凌邪,利用黑龍印璽把我們捆在一起,是再合適不過的理由了。
我終於想通了所有的一切,不免感嘆,為了給我們製造彼此羈絆的理由,他還真是費盡了苦心,連黑龍印璽這麼重要的東西都捨得融進我的身體裡。
短暫的沉默過後,外面竟然又響起了喪鐘聲——
跟之前那三長兩短的五聲不同,這回只響了一次,顯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