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樓知道她在安慰自己,越是這麼她越難受,“做奴婢就是橫著走也不體面,自己要能晉位才好。我得想個法子,早晚把實qíng告訴皇上,那些賞賚和封號都該是你的,我占著算怎麼回事呢!”
彤雲嗤地一笑,“我的主子,您別傻了!從古到今後宮被皇帝臨幸過的宮女有多少啊,要是全受封晉位,那還不亂了套了!我聽說老輩兒里宮人更苦,沒賞賜不說,主子知道了罵狐狸jīng勾引萬歲爺,還要挖眼睛打斷腿。和她們比比,我可qiáng多了。”
她說得輕巧,還是自己給自己找退路。音樓心裡都明白,這上頭虧欠,別樣上得好好補償她。反正她們兩個臭皮匠,合起伙兒來偷梁換柱糊弄過去了。
皇帝金口玉言,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會辦到。中晌的時候坤寧宮的懿旨來了,除了例行的賞賜,還把她端太妃里的太字去掉,不管她樂不樂意,打今兒起,她就正式成了明治皇帝後宮的一員。
不過說到底算是收繼婚,不像正牌的妃嬪們說得響嘴,不管皇帝給多大的臉,到她宮裡來道喜的,除了合德帝姬就沒別人了。這樣正好,她也落個清靜。皇太后那裡的晨昏定省告假缺席了,不來不去大家都高興。帝姬隔三差五串門,帶來些各處搜羅的消息,告訴她皇帝是如何力排眾議冊封的她,皇后是如何勸說皇帝暫緩讓她移宮,太后又是如何下令懲治不讓謠言流傳……總之那些東西對她來說無關痛癢,她倚著竹枕聽,帝姬的嗓音像涓涓細流流過耳畔,因為心在別處,所以她心不在焉。
“皇上已經下令了,命肖廠臣接旨後即刻回京。”帝姬的語氣變得雀躍,“據說是叫快,要很快地回來。從南京到北京,走陸路十幾天就到了。只是天熱,我覺得可以早晚和夜裡趕路,白天找驛站休息,這樣才不至於中暑。”
音樓心裡暗生歡喜,又夾著一絲說不清的惆悵。如果他現在就出現,她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膽量面對他了。
“夜裡趕路不方便,小道枯樹斷枝多,跘著了馬怎麼好?”她笑道,“他這麼矯qíng的人,又該罵罵咧咧抱怨了。”
這話換作旁人聽了少不得要起疑,帝姬是單純的人,她的歡樂在於慶幸遇見了知音,撫掌道:“這話不錯,原來不止我一個人覺得他矯qíng。他講究起來簡直像個女人,肚子裡又疙瘩,又不好相處。總算他有能力,宮裡的人包括太后,說起他都很信得過……”
音樓悄悄叫彤雲拿珠線來做盤長結了,每天編一朵祥雲,連著編上十五天,一個小扇墜做成,他也就回來了。
☆、第68章無言自自愁
城裡的狐妖案鬧得不成話,人死了一撥又一撥,越傳越玄乎。到最後像變戲法似的,同個時間多個地點出現,露臉就殺人,一夜能殺七八個。
皇帝在乾清宮大發雷霆,拍桌子罵於尊,“當初設立西廠,你胸膛捶得放悶pào似的,張嘴拼盡全力報答主子恩qíng,現在怎麼樣?瞧瞧外頭這份亂,這就是朕治下的大鄴江山?隆化年間的金鼎案前後死了多少人?你那宗狐妖案,前後又是多少人?”他伸出一根手指頭來,“整整一百了,你這西廠提督,除了會半夜敲門,還會什麼?”
於尊跪在地上磕頭,“主子息怒,臣要回的也正是這事兒。主子想想,這案子頭前兒不是這樣的,越往後頭端倪越多,一會兒在城南,一會兒在城北,要不是真有妖術,那就是一夥。”
“廢話!瞎子都看出來的事兒,要你說?”皇帝氣得在地心旋磨,“法也作了,控也布了,你倒是揪根狐毛來叫朕瞧瞧啊!你這廢物點心,辦事不力你還有臉見朕!今早噦鸞宮裡傳話來,昨兒半夜端妃起夜,看見窗戶外頭有個人影子飄過去,嚇離了魂,這會兒還在chuáng上不省人事呢!狐妖進都進大內來了,你瞧你辦的好差!”說到恨處一腳踢了過去,“朝里多少大臣匿名參奏你,你知不知道?朕還指著你制衡,制你個蓬頭鬼!你光知道聽人夫妻炕頭說悄悄話兒了,正事兒一點不gān,你知罪不知罪?”
於尊一個西廠提督給踢得滿地打滾實在不好看相,崇茂趨著身子上來回話,“萬歲爺,才剛有消息傳進宮,說肖鐸打南邊回來了。”
皇帝聽了一喜,“也就十來天功夫,腳程這麼快?那怎麼不進宮來復旨?”
崇茂說:“到了府里就撂下了,說是中了暑氣起不來了,太醫去了好幾撥,斷下來直晃腦袋,估摸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皇帝背著手仰脖子看藻井,好好的,進了京就躺倒了,連旨意都不能復,看來是他肖鐸心裡不痛快,有意做臉子拿喬吧!不甘心收走了批紅的權,一看朝廷還有重用西廠的意思,如今西廠解決不了要他出面,就裝病站gān岸,恐怕還有股子要他上門去請的意思。皇帝倒也想得開,這是造福萬民的事兒,低個頭就低個頭吧!當天傍晚就去了提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