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圈在懷裡慢慢搖晃:“不會,你給我生了兩個孩子,我感激你都來不及,怎麼會瞧不上你!你是我們肖家的大恩人啊,這輩子我都要好好報答你,至於肚子,年輕輕的,過陣子自然會復原的,其實你不知道,你懷孕的時候最美了,比我頭回見你還要美。”
雖然聽得受用,但是心裡依舊不好過:“裡面有孩子你才覺得美,實心的餃子就沒意思了。”
“沒孩子還能有牛huáng狗寶。”他笑道,“你就這麼養著,我嫌棄自己也不能嫌棄你。”
“小二她爹……”
“小大他娘……”
兩人一chuī一唱,常在房裡玩這套把戲。音樓現在自信心銳減,只有男人不斷安慰才能找補回來。
小大和小二漸漸長出了人模樣,安南氣溫偏高,小孩兒用不著包裹襁褓,就穿小褂子,兩個並排躺著,扎舞著手腳,一樣粉雕玉琢的小臉兒,看著能把人心看化了。她常坐在邊上搖搖車,抱抱這個,再抱抱那個,天底下就沒有一個孩子能比他們家的更漂亮,先前吃再多苦,現在看來也值得了。
女人做了母親,jīng力難免要分散,她一心撲在孩子身上,偶爾發現肖丞心不在焉,問他他總推說沒什麼,她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安南國君派人來,她才意識到安南他們是呆不下去了。
幾位官員進了他們的鋪子,站在店堂一隅四下打量,對看店的夥計拱了拱手道:“我等奉命前來拜訪,勞煩請你家家主出來一見。”
後院十幾個人都聚在一處聽示下,肖丞睨眼看過去,低聲吩咐:“你們看顧好夫人和少主,我先去探探那些安南人的口風,回來再作計較。”
他要往前去,音樓奔出來,抓著他的手問:“他們是來拿人的麼?難道紫禁城裡得了什麼信兒,打發這裡的布政使尋根底?”
他笑了笑:“大鄴早就不在安南設布政司了,你放心,幾個泥腿子我還應付得了。”說完抖抖袍角,轉身往店裡去了。
既然引起安南國君矚目,到最後無非兩種可能,來人若不是為捉拿,那就是衝著招安。
果不其然,有求於人,那些小國官員很會以禮待人,一個滿揖,幾乎把兩手抄送到地上去,“大國上賓,蒞臨我安南彈丸之地,不周之處,誠惶誠恐……”
話沒學囫圇,說得也不叫人動容,肖丞把禮還回去:“方某一介糙民,何德何能受諸位大人如此禮遇!方某雖從鄴來,不過以買酒為生,萬不敢自稱上賓,諸位大人如此,委實叫方某忐忑,莫不是哪裡出了差池,錯將方某認作別人了?”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文縐縐再行一禮,賠笑道:“不曾,卑職叫吳桃,隆化八年出使過大鄴,彼時曾得肖大人多方照應,肖大人是貴人事忙,並未留意我等小吏,卑職們對大人卻是記憶猶新,大人是人中龍鳳,單憑這堂堂好相貌,要想不叫人記住也難。前幾個月底下人來通稟卑職,說光華寺一位香客容貌肖似大人,那時卑職正忙於籌備出使真?,這事就耽擱下來了,昨日方才回朝,便將此事回稟我主,我主得知後大感意外,即命我等前來拜會。”說著略?一下,一個安南人,這麼長篇大論真不容易,舌頭調不過彎,需要休息休息才能從頭再來。
肖鐸心裡計較,若是一味打太極,似乎不是明智之舉,你否認不打緊,那人要向大鄴求證,這麼一來倒弄巧成拙了。需先穩住,再徐徐圖之。因喟然長嘆:“果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麼,我離開大鄴來安南,無非是想求得太平度日,沒想到才區區一年,就被人勘破了。”
那吳桃奉承道:“大人何等才gān,流落在這鄉野間太過屈尊了,我主早有口諭,若能請得大人為朝廷效力,必許以高官厚祿,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大小琉球雖然暫時失勢,卻不能阻止芸芸小國對大鄴這塊豐澤而遲鈍的肥ròu的覬覦。他曾主持朝政,世上沒有人比他更熟知大鄴qíng況,安南國君是想籠絡他,讓他出賣故國?
“一片好心,然而太過大意。”他微微一笑,“倭寇滋事,大鄴對各屬國加qiáng監管,朝中有一批人撤出去,貴國國主不知道麼?邀我入朝……不怕有詐?”
那三個官員著實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這一層,有些迷惘起來。這事的確有耳聞,裡頭虛虛實實也弄不清,可他不是太監嗎?太監怎麼娶親,還能讓女人生孩子?如果不是幌子,那就是叛逃出來的,安南人雖然不及中原人肚子那麼多小九九,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肖大人高山仰止,在大鄴是極有名望的人,細作這種差事,哪裡用得著勞動您的大駕!”
他笑得更奇異了:“既這麼,肖某再推脫未免不識抬舉,但是目下兒女尚年幼,山妻也需要照顧,可否容我兩年?兩年後肖某出仕,定為國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到底不是押解犯人,總要人家高興,硬來不成事。再說他這表qíng是怎麼回事?小國的人眼皮子淺,也容易受驚嚇,得回去合計合計。他們都是不做主的人,把消息帶給國主,請上面定奪,反正也不急在一時。
“既然如此,就按肖大人說的回稟上去,聽了我主示下,再來給肖大人回話。”吳桃作了一揖,“卑職們告辭了,肖大人留步。”
肖鐸依然很有禮,站在屋角目送他們上轎,風chuī動他的衣袂,飄拂翻飛,翩若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