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嬪見她指東打西,頓覺這人不上道。兩個人不是一條心,到最後各有各的顧慮,大事小qíng都難成。也帶了點拿喬的意思,站起來掖掖鼻子虛應,“可不是麼!唉,坐久了有點寒浸浸的,貴主兒您還不回宮?我可呆不住了,給您告個罪,我得先走一步。”
貴妃道,“你等會兒,既然到了這裡,咱們結伴兒上欽安殿拜玄天上帝去。”
靜嬪回身看她,這是要和她歃血為盟麼?拜玄天上帝彼此捆綁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實話她愛吃螃蟹,卻不愛沾染一手腥味兒。可貴妃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要是不給她點承諾,她辦起事來只怕也難放手腳。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天一門,先拈香叩拜,嘴上沒有明說,彼此心知肚明。拜完了神轉到邊上香亭里,貴妃道,“你才剛說的我可往心裡去了,廚子我那兒有,做什麼點心都隨意,只是不明白你說的‘不一定看老天爺’……不看老天爺,看誰的?”
橫豎到了這步,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靜嬪道,“我這兒有個妙方,別人都不知道的。只不過太損yīn德,不到萬不得已,貴主兒還是不要用的好。”
貴妃扯了扯嘴角,“這會兒說這個做什麼?你放心,既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論好歹都要相互照應著的。你那個是什麼方兒?單單叫她不能懷孩子,別人也察覺不出什麼。”
靜嬪眼神閃了閃,只道,“那是個老方子,原來族裡大太太不願意底下妾生孩子,就拿那個藥粉兌水灌下去,保准萬無一失。我回去找找,過會子叫人送過來。替您辦事的人您得好好挑挑,茲事體大,可關係到身家xing命的,您萬萬要留神。”說著起身蹲安,搭著貼身宮女的手肘施施然去了。
她身邊的人是升了嬪位後娘家請旨送進來的,擎小兒伺候她,qíng分不比尋常。扶她走出去老遠才低聲問,“主子先頭和貴主兒說的藥,奴才怎麼沒聽過?”
靜嬪垂著眼帘說,“沒那藥。”
“那您……”
她篤悠悠一哂,“藥粉兒包在紙里都差不多,哪只火眼金睛認得出它是砒霜還是冰糖?難不成為了辨味兒嘗嘗麼?誰敢!”
這話一出人家就明白了,前陣子不知是御前的誰走漏了風聲,把她光記檔沒侍寢的消息私底下一通宣揚,叫她丟盡了臉面。俗話說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麼。有機會卻不知道把握的,那不是傻子也是個廢人。
“只是藥xing太烈,唯恐引起軒然大波。”
“這我知道。”靜嬪仰臉看那被宮牆整塊切割開的天,夷然道,“沾了一氣兒倒下,事qíng可就大了,怎麼也得隔會子吧,單瞧她身底兒怎麼樣。我只拿藥,接下來的就看密貴妃了。她這人脾氣躁,腦子倒不算太笨,有人耐下xing子指點她,她也是可造之才。你知道什麼叫一石二鳥嗎?皇后這陣子整頓宮務,安撫了低等滕御,卻得罪了底下撈著油水的宮女太監。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到時候牆倒眾人推,還得貴妃重新掌事。貴妃不說厚待我,我手裡有這把柄,互相制約之外,其實也拿捏得住她。你說這樁買賣怎麼樣?風險雖大,卻很值得。”她咬著槽牙,眼神狠戾,“就算我落不著好處,處置了素以那個賤人,也解了我心頭之恨。”
宮女心裡暗驚,閨中端莊溫雅的主子早不見了,紫禁城果然是口染缸,要生存就要不停的算計。一塊綾子投進去,潤色得好,能上皇帝的身做龍袍。要是染砸了,那也只好進灑掃處當值做破抹布了。
☆、第99章
換季做衣裳是最熱鬧的,蘇杭進貢了今年的chūn緞,據說蠶絲和樣式都要比往年好。皇后命內務府運進她宮裡來,趁著早上都來請安,放在長案上緊著她們挑。
女人們對吃穿打扮都很上心,進門就瞧見桌上五光十色的料子,喲了聲道,“咱們的福報到了!”
一窩蜂的湧上去,唯恐落於人後。聖眷得不到,現撈的好處不能吃虧。皇后倚著炕頭的螺鈿櫃瞧她們,貴妃左手一匹鳥銜瑞花錦,右手一匹石榴紅聯珠對孔雀紋錦,那模樣簡直市儈得沒個體統。
她們鬧得不可開jiāo,有個人卻在牆根的圈椅里坐了下來。皇后讚許的思量,還是禮貴人有氣度。小門小戶出來的,反而不像這些三品上官員家的小姐那麼窮凶極惡。做宮女出身,規矩里不許穿大紅大綠,時候一久倒跟戒了似的。她也憐惜她,側過身問,“你不去挑?”
素以搖搖頭,“我衣裳夠,上回娘娘賞我的還沒穿完呢!”
皇后笑了笑,“賞你的都是冬袍子,這會兒開chūn,眼看著要暖和起來,沒個替換怎麼成?”對晴音道,“從我的份例里挑幾匹出來,我瞧那個暗花竹葉錦的不錯,還有方格織花蜀錦也挺好。過會子她們散了,你打發人送到慶壽堂去。”想起來哦了聲,“四月里要過萬壽節,是咱們主子二十九的喜日子,得收拾得喜興兒點。你穿得忒素淨了,大好的年紀,ròu皮兒又白,不打扮鮮亮點兒多可惜啊!晴音,把那匹品紅妝蟒緙金絲的也捎上,做袍子做裙子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