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這人靠不住,其實這些日子來提心弔膽的受夠了,這案子早晚要查出來,自己也做好了準備。只是臨了栽在這漢人蹄子手上,實在讓人憋屈得慌,更對她自詡心善嗤之以鼻。天下人死絕了也輪不著她來裝善人,這麼個兩面三刀的玩意兒,也敢給自己貼金,好意思的!她沒有如靜嬪預料之中的手足無措,那點沒出息的表現早在得知她往古華軒見皇帝時耗盡了,現在連命都豁得出去,還有什麼可怕?
她生了孩子保養得好,鵝蛋臉變成了四方臉,嘴角往下一耷拉,活像個灶王奶奶,慢聲慢氣的搭腔,“五阿哥的病症我也知道,宮裡太醫都傳遍了,沒一個有能耐治的,我這兒也著急上火呢,敢qíng你有轍?還是又有什麼常人沒聽說過的仙方兒要進獻?”
睿親王一聽來了jīng神,“什麼仙方兒?是能叫人長生不老的,還是能叫人生出兒子的?”
睿親王是個墊窩兒2,俗話說了,老大傻,老二jian,舔嘴磨牙是老三。太上皇兒子多,別的摒棄不算,最看重的只有三個。東籬太子自不用贅述,一條道走到黑,做和尚去了。行二的是寶座上那位,為人是好是歹,大伙兒心裡知道。至於最小這個,溜須拍馬挑事端他最在行,冷不丁的一句話,也能把人心窩子杵得發疼。
☆、第110章
皇帝聽不得她們耍嘴皮子放刁,到了這褃節兒上,恨不得一氣兒剝皮抽筋下油鍋。密貴妃死到臨頭還裝糊塗,要是治不了她,那糊塗的就該是自己了。
“說吧,別làng費時候。”底下還在計較藥方,他早聽出玄機來了。瞥了靜嬪一眼,這漢家子,不哼不哈的肚子裡有乾坤。和家往上倒五六輩,祖上就是賣藥的起家,掏出點什麼偏房致人死命,完全不在話下。狗咬狗一嘴毛啊!皇帝盤弄著手裡的念珠,側身倚在蟠龍寶座的扶手上,“朕的後宮這麼亂,真叫朕始料未及。兩個阿哥一個嬪,死的死傷的傷,朕這君父,連家小都保護不了,談什麼治國平天下!趁著朕還願意瞧著四阿哥的面子,你老老實實把事兒jiāo代清楚,可以留你個全屍。硬氣過了頭,那可真要連累一大家子了。”
皇帝這麼一表態,眾人立時都噤了聲。密貴妃知道會是怎麼樣的結局,到底人面臨絕境都有求生的本能,怔愣之後嗚咽叫起屈來,“這紅口白牙的,誰跳出來指證我都要認麼?奴才跟了您十來年,您不信我,倒信這些居心叵測的小人信口開河?”
皇帝皺了皺眉,“咱們一宗歸一宗的來論,朕問你,懿嬪生五阿哥,最先是給你通報的,有沒有這事兒?接生的產婆也是你安排的,你敢說不是?”
貴妃心頭驟跳,忖度著莫非是哪裡出了岔子叫人拿住了?不能夠吧!古華軒一直是風平làng靜的,她還特意去瞧過懿嬪兩回,她也是神色如常,並不像察覺了什麼的樣子。或許是別的方面惹皇帝不快,她自己給自己寬懷,略福了福身道,“懿嬪打發人來通傳時已經是二更了,宮門都下了鑰,是我讓底下人找敬事房開門上太醫院傳人的,這不假。她不願意回稟長chūn宮,我瞧她可憐,又是頭一胎,總不能讓她自己料理,難道這也做錯了麼?”
她巧言令色,惹得皇帝愈發拱火。到了這時候還不知悔改,真是沒救了。他怒極反笑,“找人接生原是沒錯,錯就錯在你讓人使了手腳。要不是那支針沒扎住,恐怕一輩子沒人知道你gān的缺德勾當。”他槽牙咬得咯咯作響,“你也是女人,怎麼那麼狠的心腸?別人懷了孩子就招得你想方設法算計,你是要我後宮獨你一人?憑你,你配麼?”
他最後那句話簡直戳中她的要害。是啊,她不配。她在他眼裡從來只是個妾,連正眼都沒必要瞧上一眼的下等人,怎麼敢和他的皇后,和他的禮貴人比肩!密貴妃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只沒想到問題出在那根針上。辦案子要叫人服,少不得人證物證俱全。五阿哥的喘症她可以一推四五六,光憑靜嬪一張嘴有什麼用?就是說破大天去,她一口咬定冤枉,天王老子也拿她沒轍。可現如今針從懿嬪身上掉了下來,這就不太好辦了。
“主子這麼看我,真叫我傷心。”她緩了緩道,“主子雖博學,女科里的事知道的有限。有的孩子個頭大,卡在產門裡生不出來,穩婆就要請剪子。既然剪開了,後頭少不得fèng合……大半夜的,燭火搖曳瞧不真切,說不準是那時候遺漏的,怎見得一定是我使壞呢?”
鄭親王在一旁接了口,“這不難,既然人歸太醫院管,那些催生嬤嬤里是誰替懿主兒接的生,派人一問就能問出來。老刁奴再jian猾,架不住大鍘刀伺候。連哄帶嚇唬,最後都得說出來。只不過這麼繞來繞去忒沒意思,是好漢就正大光明的承認,敢做敢當,興許還叫人敬佩些。”說著招呼邊上拜唐阿,“上太醫院找管事,把那天的接生的人都帶來。老婆子最不講義氣,一伙人里難免沒有軟骨頭。一個鬆了口,底下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