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月台高,下了丹樨往邊上挪一挪,到了背光處別人基本不會留意。她往後靠,腰背抵在冰冷的漢白玉上,燕尾里的架子撐著衣領,脖子都有些僵直了。
她從來就不適合這個皇宮,她不愛穿花盆底,不愛梳兩把頭,甚至不愛養指甲,她在宮掖生活的樂趣到底是什麼?倒不如在熱河行宮,那裡有美好的回憶。離普寧寺山不遠,樂意了去探望大喇嘛,回來還能經過那個困了他們一天一夜的山dòng。
突然發現這個主意很不錯,萬歲爺是守成之君,他要中庸,要無為而治,既然舍不下繁華,那只有她讓步。她得想法子離開紫禁城,前朝皇帝向來有兩撥妃子,一撥在內城,一撥在行宮。她qíng願自薦往承德去,每年他來避暑,能一心一意的處上三四個月,其餘時候他愛翻牌子愛給宮女開臉,一切由他高興,橫豎眼不見心不煩。
原本見了他想大鬧一場,再一琢磨那樣太掉價,弄得潑婦光景自己下不來台面,也叫皇后看輕。親自上陣怕落個不體上意的名頭,放著現成的長二總管不用做什麼?他和榮壽烏眼jī了好幾年,逮住短處勢必撕下他一塊ròu來。至於自己,就這麼淡淡的。皇帝如果有愧怍的意思,到時候她再拿喬和他提移宮不遲。
多可惜,上回為了扳倒密貴妃,她在他跟前耍了回心眼子,自己煎熬得一夜沒睡好,發誓以後再不會這樣了。可是時隔多久?到底又回到這條路上來了,這次是因為無力再溝通,反倒是拐個彎更讓她好過。
一片燈火中看見長滿壽撫膝而來,她從暗處邁出來,人還沒到跟前,先抽抽搭搭哭起來。
“喲,小主兒這是怎麼了?”長滿壽大吃一驚,“您別忙哭呀,出了什麼事兒您和奴才說,只要不是萬歲爺得罪您,奴才給您出氣。”
“諳達……”她語不成調,哽咽著把自己送蟹餃兒吃閉門羹,生病傳消息萬歲爺不顧她死活的事兒都告訴了他,“您說萬歲爺是不是過了熱乎勁兒,已經不拿我當事兒了?我這還懷著身子呢就這樣,千好萬好都是哄我的麼?”
長滿壽眼睛翣得淋了雨似的,“有這事兒?養心殿不歸我管,都是榮壽那狗才張羅。照您說的,看來是叫他掐了消息。好啊,那東西長行市了,膽兒真夠肥的!您先別急,咱們只是猜測,不知道裡頭緣故究竟如何。您病那幾天萬歲爺確實在昌平來著,回來後慧秀有沒有把話傳到就不知道了。這麼的,奴才回頭gān脆在主子跟前點破,瞧他老人家到底是怎麼個說法。咱們先合計好,過會兒主子一準上慶壽堂去,您自己別言聲,說了顯得您小家兒氣,只管和主子鬧彆扭。主子吃了癟少不得一肚子火,到時候奴才來敲邊鼓,保管給您唱一齣好戲,您擎好兒吧!”
素以咬著唇點了點頭,“我就指著諳達了,您得給我做主。”
“哎喲!”長滿壽滿打一千兒,“您言重了,說句高攀的話,咱們往常有jiāoqíng,和那些半路出家的不一樣。瞧您不自在,比奴才自己不自在還難受呢!榮壽那小子九成找著了大靠山,主子跟前弄把戲,他活膩味了。您先回宮去,奴才料著萬歲爺過不了多會兒就要過去的,您該怎麼就怎麼,主子疼您,養心殿那撥日勾子的玩意兒氣數就盡了。”
素以心裡有了底,微一躬身道,“我承諳達的qíng,到哪兒都不忘了您。”
長滿壽擺手不迭,獻媚笑道,“奴才瞧見您和主子和樂什麼都足了……您回去吧,路上仔細些。夜深了,奴才讓人再給您加兩盞燈照道兒。”
宮門上有抬輦等著,她登輦回了慶壽堂。脫完衣裳剛坐在鏡前擦口脂,聽見蘭糙火急火燎的進來通報,“主子快著,萬歲爺來了。”
來得比她想像的快,大概是扔下一gān臣工偷著溜出來的。她漠然起身cha門,吩咐蘭糙道,“就說我身子乏,已經睡下了。主子要見,明兒我再過去給他請安。”
蘭糙應個嗻,眼梢兒瞟見臥房裡熄了燈,剛要到門上站班,歲爺已經進了明間了。
☆、第119章
“給萬歲爺請安。”蘭糙蹲了個福道,“我們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