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回身看,崔竹筳就立在不遠處,她們見了他便哭起來,“崔先生,chūn媽媽被他們帶走了,叫我們回去怎麼同公主jiāo代。”
崔竹筳招她們往人少的地方去,壓聲道:“朝中官員擁戴貴妃為後,上次貴妃刺傷聖人與兩次下毒事件要一起徹查,chūn渥被帶回去,必定會做替罪羔羊。你們趕快回瑤華宮告知聖人,讓她想辦法求求qíng,晚了只怕來不及了。”
金姑子慌忙道好,也沒顧得上問他怎麼會在這裡,與佛哥一起匆匆回了瑤華宮。
穠華臥在圍子chuáng上,聽著外面環餅小販的叫賣聲,正昏昏yù睡,忽然殿門被拍響,動靜大得驚人。一般這種qíng況沒什麼好事,她心頭驟跳,連鞋都沒穿,光腳跑過去開門。借光一看,金姑子和佛哥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分明是剛和人械鬥過。她疾聲問怎麼了,“怎麼弄得這個模樣?rǔ娘呢?”
佛哥哭道:“chūn媽媽被御龍直的人帶走了,我和金姑子打算搶人,同他們打了起來。可惜不敵他們人多,實在救不了chūn媽媽。後來正巧遇見崔先生,崔先生讓我們回稟公主,朝中眾臣舉薦貴妃為新後,官家重審先前的幾宗案子,恐怕要拿chūn媽媽開刀。公主快想辦法進宮面見官家,否則chūn媽媽就有危險了。”
她聽完人都要暈了,現在被關在瑤華宮裡,她怎麼能夠見到官家?可是chūn渥被帶走了,她焦躁得yù發狂,提袍便往宮門上沖。可是門前有禁軍把守,任她怎麼哭喊乞求都沒有用。鬧了半晌,jīng疲力盡,忽然發現厭倦至極,早聽chūn渥的話,逃出瑤華宮就好了。她希望過寧靜的生活,可是總有那麼多的事,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他們不讓她出去,她急得蹲在宮門前痛哭流涕。朔風野大,chuī在人身上刀割似的。金姑子見無望,上前攙扶她,低聲道:“公主別著涼,快三更了,離天亮還有一會兒,咱們回去從長計議。”
她被她們扶回殿裡,坐也坐不住,在地心團團打轉,哭著說:“他答應不動rǔ娘的,為什麼說話不算話?你們可看清了,是御龍直的人麼?”
佛哥說是,“憑他們的打扮和腰牌,的確是御龍直無疑。”
諸班直分類眾多,比方內殿直、金槍班、東西班、鈞容直、骨朵子直……其中官家最倚重的就是御龍直。這些人鐵血無qíng,只要今上一聲令下,連自己的家人都敢殺,更別提一個chūn渥了。
天寒地凍,她牙關打顫,身上出奇地冷,臉上卻滾燙。腦子裡隆隆響起悶雷,重複的就只有一個問題,究竟如何才能見到官家?只是他背信棄義,這樣的人真的已經不能再信賴了。可惜了曾經的那一段,跟他在一起的美好,遠勝雲觀。她把所有的熱qíng寄托在他身上,到現在才發現這種寄託是最傻的。他為了他的江山,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什麼都能豁出去,包括那些誓言。
“明日是冬至,他應當在宣德門上觀禮。”她突然想起來,頓時有了目標,“我要想辦法出去,到那裡一定能見到他。”
金姑子道:“我們引開宮門上的戍軍,公主趁機往外跑。只是瑤華宮距大內十幾里遠,公主沒有車馬,步行恐怕要走很久。”
她說:“我管不了了,chūn渥不知道怎麼樣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官家是不是有意在廢黜我之後再整治chūn渥……我不在近前了,想求qíng也沒有辦法。可是他為什麼要抓她?不是已經起兵了,還需要什麼把柄做筏子?”
佛哥想了想,臉上傷處牽扯一下,有點疼。她咧了咧嘴,“也許官家變心了,為了和烏戎結盟,真的打算冊立貴妃。”
她惘惘背靠著牆,牆頭的寒意滲透進衣裳,背心冰冷。他說過貴妃永遠當不成皇后,如今要推翻了麼?她有些失望,又覺得很憤怒,不管他立誰做皇后,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他不應該動chūn渥,既然上次許諾過她,就當說話算話。
她靜下心來,無論如何總要舍下面子再求他一次。雖然感覺屈rǔ,但為了chūn渥,也要硬著頭皮嘗試。
“五更的時候禁軍jiāo班,趁著jiāo班之前闖出去。”她開箱,從首飾匣子裡翻出一把匕首掖在腰間,“回頭要委屈你們了,只怕那些禁軍會把你們抓起來,我見了官家之後再設法搭救你們。這刀子我帶著,萬一他們攔我,我就死給他們看。”
金姑子道:“公主千萬不能自傷,婢子們不要緊,就算被他們拿住,不得命令也不敢把我們怎麼樣。公主只管走,出了宮門一直往西南,婢子們不能護送你,你自己千萬要小心。”
她點頭道好,“原本在瑤華宮做場戲,或者能把他哄來,可是chūn渥等不了那麼久……再說我自己,也已經不那麼有把握了。他心裡要是還有我,我在這裡哭鬧也許有用。現在他拿了chūn渥,大概不惜同我反目了,我再做什麼都是枉然。入禁庭見他不知有沒有用,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她說得淒悽然,金姑子和佛哥沒法安慰她。人總是在困難里不斷成長,誰也不能保證一輩子不動搖。曾經愛過,但是愛qíng和權力放在一起做比較時,愛qíng往往不堪一擊。她沒有底氣也是無可奈何,慢慢發現自己不太重要,要接受比較難,但還是得認命。
“寧王沒死,官家也許還有爭搶的心思。現在寧王不在了,他就不拿公主當回事了,男人真是靠不住。”佛哥意難平,小聲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