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冷了眉眼,“本座還以為你是個結巴,人語說得不成樣子,沒想到鮫語卻很是玲瓏。本座是萬萬水族之上的海主,為什麼要委屈自己說鮫語?從現在起你學不成人語就給本座閉嘴,”復哼了一聲,“話多死了,小心本座把你變成啞巴。”
夷波被他一責備,心qíng跌倒谷底。他到宮外點閱雕題大軍,她哽咽著對阿螺說:“他不喜歡我,他和龍君不一樣。”
阿螺知道她所謂的不一樣,是指和她想像中的龍君有出入。然而那時候也沒深jiāo,不過雪中送炭,自然覺得他是龍中君子,說話應該是溫qíng脈脈的。其實那次他根本沒有開口,他乘坐的浮車經過她們身邊,從車裡下來,把那片鱗嵌在夷波尾巴上,前後不過一彈指的工夫。然後登車揚長而去,夷波卻痴痴望著他的背影,神魂顛倒了一百年。
一見鍾qíng肯定是美好的,後期再完善加工,形象更加無懈可擊。當現實和幻想產生碰撞,不是龍君不好了,是更加真實了。
阿螺安慰她,“龍君對你要求高,也是為你好。那些軟體的海鮮不會說人語就算了,你切了下半截好歹算是人,說得複雜點就磕磕巴巴,大不成體統。jiāo流有障礙,怎麼做個合格的爪牙?讓龍君也和你一樣咿咿呀呀,有損他的威儀嘛。”她在她肩上拍了拍,“下定決心學人話吧,以你的聰明才智,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夷波抽泣了下,感覺自信心受挫,她本來就臉皮薄,已經很豁出去了,還要她怎麼樣呢!
浮在殿前往下看,那些雕題匯集起來,黑甲長矛排出去很遠。因為雕題王已死,加上天生對龍的畏懼,個個都很聽話。龍君這百餘年不在海里,以前的舊部也不知道他突然現身,沒有及時趕來侍奉,雕題就把他們王的鑾儀拿出來,請他上了巨魚拉動的金浮車。
雕題曾去cháo城抓過三次鮫女,既然兩國並一國了,被俘虜的鮫女也可以重返家鄉。獲得解救後的鮫女們從四面八方游過來,在靠近水面的地方盤旋成一個巨大的圓,長長短短的哀鳴震dàng了南溟水域,很多奇怪的魚類也聚起來圍觀。
那些鮫人夷波都認識,走的時候是無知少女,現在大部分都懷抱嬰孩了。cháo鮫和雕題生出來的小鮫有漂亮的臉和尾鰭,但是身上長著角質鱗,又厚又堅硬。夷波看到以前一起織鮫的月姬,她向她游過來,哭著叫她,“夷波,你還記得我嗎?”
沒有遇見阿螺的時候,夷波和月姬最要好,很長一段時間她們都是一起出門,坐在珊瑚礁上迎接第一縷日光。後來月姬被抓走了,她去求長老解救她,長老們只是垂首不語,慢慢她知道只能把她忘了,因為自己沒有能力幫助她。
夷波大淚滂沱:“月姬,你連孩子都生了?”
月姬嗯了聲,“我嫁了只雕題,可不得生小雕題嘛。”
“那以後怎麼辦呢,還跟著你的雕題丈夫?”
月姬嘆了口氣,“以後的事沒有想好,我不喜歡那個雕題,也用不著和他捆綁在一起。”
鮫人的忠誠只對心愛的人,如果是受qiáng迫,沒有死守一輩子的義務,反正回到cháo城,生活還可以重新開始。
夷波基於禮貌,問候那個孩子,他有蔚藍的大眼睛,長得jīng致美麗,雖然身上鱗甲遍布,依舊不影響他的可愛。夷波喜歡孩子,忍不住逗弄他,誰知他忽然向她嘶吼,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看上去兇狠異常。
夷波嚇了一跳,怔怔看月姬,“果然繼承了雕題的人格魅力!”
月姬忙安撫他,愁眉苦臉道:“他脾氣不太好,嚇著你了。我也沒辦法,他終究是個雕題,和我們不一樣。”
月姬抱著孩子走了,夷波和阿螺惆悵不已。阿螺說:“好好的鮫女,被雕題毀了。你看看,嫁人不是件隨便的事,雕題長成那個鬼樣子,連cháo城鮫人也救不了他們的後代。還是我們妖怪最實際,別整什麼人品不人品,以貌取人錯不了。要想孩子長相對得起自己,那就得找個品貌出眾的郎君。我算算,龍和獅子生狻猊,和王八生霸下,和魚生鴟吻……那和鮫人生什麼?”
這是個難題,物種不同,生出來的後代也不同。不過夷波有疑議:“那是guī,不是王八。”
阿螺說:“差得多嗎?差不多!”
可是龍怎麼和那麼多奇怪的東西生兒子呢?夷波顫巍巍說:“龍君不一樣。”
阿螺聳了聳肩,“龍xing最yín,就像蛇一樣。你見過蛇dòng房嗎,一大群滾成一團。路過的一看那麼熱鬧,也興致勃勃加入了,最後不知道誰和誰jiāo配,反正事qíng一完各走各的,誰也不認識誰。”阿螺撐著腰捋了下頭髮,“不過龍龍不同嘛,龍君既然已經是南海之主了,絕不會和那些土龍一樣。而且他的眉心輪那麼大,一定充滿智慧,也管得住自己的qíngyù,你說是吧?”
夷波咬著唇,心裡七上八下,“龍生九子,其他妻妾呢?”
阿螺說太多啦,“豺láng、鳳凰、老虎還有蛤蟆。”
驚天噩耗,居然還有蛤蟆,口味太重了。夷波心裡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傷心還是受了驚嚇。競爭者驟增,她開始退一步想,和這些東西比,自己最漂亮,應該有潛力爭當寵妾吧!可是越想越難過,龍君真的會喜歡蛤蟆和王八嗎?也太飢不擇食了。
她陷入痛苦的深淵,阿螺卻全沒發覺,“鮫人和龍……蛟龍?還是半人半龍的新品種?這個要好好考慮一下,看見月姬那個孩子了嗎,嘴一張簡直嚇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