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先豪qíng萬丈,打算感謝龍君知遇之恩,誰知他說到魚膏,立刻一口氣泄到了腳後跟。他還是把她當魚看,大huáng魚的魚膏很滋補,市價也高,所以他覺得她應該胖點才符合海族的審美。
夷波努力不讓嘴角耷拉,把匕首塞進了他手裡,請他自己劈海瓜子。她得靜靜,平復心口碗大的傷疤,“小鮫學人語,報名去。”
她悶著頭往宮門游,龍君噯了聲,“你的工作不就是伺候本座嗎,怎麼說走就走?”
無償的公職人員,其實用不著那麼恪盡職守吧!她說:“我不賺錢。”
龍君站了起來,“你要學人語,本座可以教你啊,十二個時辰貼身輔導,誰能有這個待遇……”話還沒說完她一擺尾巴,消失在宮門外了。
回到家,垂頭喪氣就地躺倒,覺得渾身乏力,不想控制身體,隨波浮了上去。阿螺進門的時候一抬頭,看見她貼在房頂一動不動,撐腰叫了一聲:“你在修房子?”
她沒說話,像條死魚。
阿螺知道她必定又受重創了,暗戀一個人就得有qiáng大的心臟,像她這種自控能力差,行為刻板,腦子又不夠聰明的,根本就不適合這項偉大的事業。她嘆了口氣游上去,把她拽下來,“又怎麼了?挨罵了?”
她搖搖頭,“龍君娶親,玄姬夫人。”
阿螺很意外,“真要娶王八啊?”
夷波咧了嘴,yù哭無淚。
阿螺只有勸她,“算了,既然沒緣分,咱們再找個更好的,不要著急。”
夷波十分沒出息,“當小老婆呢?”
阿螺直搖頭,“很美的人很善妒,美女都這樣。玄姬來頭不小,你打不過她罵不過她,到時候把你腸子掏出來,屍首扔到岸上讓人割ròu,那你就完啦。”
她打了個寒顫,把愛慕了那麼久的龍君拱手讓人,實在心有不甘。可既然不是人家的對手,那也只好作罷。
她游出門,天快黑了,坐在珊瑚頂上看月亮,有點懷念以前的日子。阿螺過來陪她,隔著水總覺得月色迷迷滂滂,像起了霧似的。商量了下,浮上去,粼粼的水面上並肩東望,月亮的外圍起了一圈琥珀色的紅暈,那是月珥,明天可能要起風了。
阿螺轉頭看她,濡濕的長髮柔順地垂在身後,她的眼睛在月華下澄澈明亮。阿螺說:“別傷心。”
夷波對她笑了笑,她傷心起來至多一炷香,現在看到美麗的月色,早就把先前的事忘得一gān二淨了。
眼角有細碎的飛絮飄落,落在水面上倏忽不見。仰頭望,驚奇地發現下雪了!南海以南很少下雪,夷波最喜歡這種天氣,高興得想唱歌,又怕驚擾了這浩大的寧靜,於是一動不動,讓雪沫子落在她的頭上、睫毛上。
不遠處有三三兩兩的鮫人浮游,大家都出來看雪,海面上一時變得熱鬧了。遙遠的夜空忽然金光一閃,然後彩色光球接連不斷地迸裂綻放,照亮了半邊天幕。阿螺說今天是陸上合家團圓的日子,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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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書院趕在新年伊始開張了,本來龍君只想擔任榮譽祭酒,但城眾紛紛表示君上德高望重,是鎮院之寶,如果潛鱗書院名聲夠大,將來還可以斥資擴建,成為啞海、南海,甚至連同南溟在內的南海以南最高等的學府。
夫子為人師表,人品必須貴重,不是單單人語說得流利就能擔任的。阿螺見工失敗了,長老們覺得她的人品很有問題,只能勉qiáng錄取她做旁聽生。她很失落,坐在沙地上畫圈圈,憤然道:“那些長老真會公報私仇,我這麼純真善良的螺,居然被嫌棄了!”長長嘆了口氣,“我原本想賺點錢的,聽說書院先生的薪金很高,靠自己的雙手創造財富,才對得起我這幾百年的修行。”
夷波不明白她要錢gān什麼使,雖然她窮了點,但自己從來沒有因此看輕她。阿螺是她人生的嚮導,很多道理都是她教會她的。就算有時候三觀歪了點,那又怎麼樣?比起面上道貌岸然,實質滿肚子男盜女娼的人qiáng多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有錢,你要多少?”實在不行下個月又有海市了,再去一趟就是了。
夷波黯然看了她一眼,“你有錢是你的,我卻兩袖清風,身無分文。我還不如一隻蚌,蚌會生珠,我什麼都不會。”
這是體質問題,qiáng求不得。再說蚌珠對於河蚌本身來說不是好事,那是病灶啊,有什麼可羨慕的!
夷波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事業受挫確實傷心。她想了想,看見一條帶魚扭身游過去,伸手一抓遞給她,然後進屋扯出了之前織成的鮫綃往她身上比了比,看看,有吃有穿,要錢gān什麼?
阿螺把帶魚放了,嚇破膽的帶魚一路抽著筋逃遠了,她惆悵地托腮喃喃:“錢對海族來說的確不重要,但可以證明你的存在價值。就像人一樣,賺得越多越有面子,穿金戴銀,身份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