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波有點急,“小鮫不一樣,我有良心。gān爹對我好,我不走。”
龍君忽然老淚縱橫,“好孩子,你真讓gān爹感動,我沒有看錯人。”舉起杯子和她碰了下,“來,gān杯!”
一鮫一龍對飲,把瓷杯撞得叮噹響。夷波灌得一嗓子火辣辣,那酒化成一道熱流,一直淌進了她心裡。她覺得最好的排解就是傾訴,加上自己也好奇,便追問初戀現在怎麼樣了。
龍君沉默下來,嘴角輕輕往下捺,滿臉的悲傷yù滴。再喝一口酒,沉沉嘆息:“她選錯人了。”
“慘遭拋棄?”
“拋棄倒還好,本座可以接手嘛。她跟了個逆天的角色,當然會受到株連。當年神魔大戰,妖主不敵眾神,被迫自盡,我那可憐的初戀殉qíng了,殉qíng了……就死在本座面前。本座沒能救她,後悔了一千多年,你知道這種感覺嗎?那麼痛,痛徹心扉啊!”
不光殉qíng,反正為qíng死都會令人感到悽美和惋惜。夷波想起那個九尾的下場,忍不住哭起來,眼淚被風一chuī變成鮫珠,噼里啪啦砸在她身下的巨石上,“多可憐。”
龍君反倒頓住了,怪異地打量她,“真是……多愁善感!你為什麼哭?你又不認識他們。”
夷波擦擦眼淚,“我心善啊。”
龍君朝天翻了個白眼,說她傻,其實也不太傻,總在見fèngcha針地表現自己,這一點倒和她親爹很像。
他拍了拍膝頭,“總之他們的事qíng已經過去了,就讓他隨風散了吧!活著就是要往前看,不高興的事qíng通通忘掉,本座是這樣,你也是這樣。”
她用力頷首,“是的,gān爹。”
彼此都不說話了,靜靜坐了很久,夷波有時偷偷看他,他眯著眼睛眺望遠方,側臉看上去像個憂鬱的詩人。她啃著手指,猶豫地打探:“gān爹找gān娘,像白澤的妹妹一樣?”
這個問題提得深刻,龍君覺得必須好好想想,“我以前都是照著她的標準,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以後……隨緣吧,說不定遇上一個就喜歡了。”然後轉頭問她,“你看不上冥蒼君嗎?他是東海海主,很有錢的。”
“gān爹也有錢啊。”夷波自然而然拿他作為比較,“冥蒼君醜死。”
像她這種只注重外表不考慮對方身家的,似乎已經很稀有了,龍君頓時對她刮目相看,“保持氣節很重要,雖然你橫看豎看都是條魚,但是不妨礙你當一條正直的魚。”他含蓄莞爾,“另外本座覺得你的眼光不錯,冥蒼君確實丑,和本座一比他簡直可以生無可戀了。”
少年兒童歡樂多,一龍一鮫笑得十分暢快。許久之後龍君才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甘棠轉世沒有……”
夷波疑惑地看他,“甘棠?”
他嗯了聲,“就是本座的初戀,她叫甘棠,很美的名字吧?”
夷波是個俗氣的鮫人,她的認識里,只有仙仙、夢夢這種飄逸的名字才能算好聽。當然龍君對舊愛余qíng未了,所以有關於她的一切都覺得美好,也無可厚非。她更感興趣的是那位妖主,既然是妖,不知又會怎樣的風華絕代呢!
“qíng敵叫什麼?是好人嗎?”
龍君回憶了下,以前的仇恨早就不記得了,現在細想想,那個妖主其實還不錯。他曼聲描述,像在追憶一位老友:“他叫離相,離相明鏡心,很有禪意的名字。他是一方霸主,功高蓋世,可惜野心太大,慘遭鎮壓。那一役妖族一敗塗地,幾乎所有長老都陣亡了,只餘下些蝦兵蟹將退居深海,從此再無消息了。”
夷波聽說過北溟,在北海以北,距此九萬里,似乎比南溟更神秘。她很好奇,“真身呢?”
“他有兩種形態,在水為鯤,在天為鵬。鯤之大,不知其千里也,扶搖而上九萬里……”鬱悶地嘟囔,“把本座就給比下去了。”
夷波忍住了沒笑話他,反過來安慰:“gān爹是應龍,更神氣。”
他想想也對,重新挺起了腰,“世上應龍只有兩條,一條是本座,另一條是幫huáng帝對付過蚩尤的,現在不知道流落到哪裡去了。所以除了燭九yīn,就數本座來頭大,不過這事不能讓上面知道,否則疲於奔命,日子就別想清閒了。你知道燭九yīn嗎?就是燭龍。視為晝,眠為夜,chuī為冬,呼為夏。最可憐的是他不能喘氣,喘氣則人間長風萬里,你說這日子過的!”
燭龍是開闢神,幾乎和盤古齊名,所以大神不好當,還是龍君看得透徹。
夷波問:“離相和甘棠,有後代嗎?”
龍君蹙眉瞥她,“就算有,也不容於世,還不如永遠不要出現。”
夷波思維發散,“一定在舅舅身邊。”這是人之常qíng,無父無母不投奔舅舅還能投奔誰。
龍君聽後一笑,“白澤沒能管教好妹妹,是要負連帶責任的。自身都難保了,還顧得上別人?”他忽然意識到不該和她說這麼多,清了清嗓子環顧四周,“這裡真不錯,等忙過了這陣子,上岸來建個行宮。老是泡在海水裡,把本座的皮膚都泡壞了……好了,來得夠久了,回cháo城吧!”他跳進水裡,“你在前面,給本座帶路。”
夷波應個是,但是喝了口酒,已經微醺,下水之後茫茫然,居然分不清南北了。她撓了撓頭皮,“呀,不……認識了!”
龍君吃了一驚,“什麼?怎麼能不認識呢,那我們怎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