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向前一步,叉手施禮,恭敬說道:「勞煩胡大人,您是長輩,如此真是折煞晚生了。」
胡珂一把攙起雲南,親切的握著他的手,笑著說道:「哪裡哪裡,客套的不說了,同在滕縣當差,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天冷,你們趕緊進屋吧。」
「您先請!」雲南又一躬身,巧妙的避開了他的手。雲西見狀,連忙上前,禮貌的笑道:「胡大人不僅是我們的長輩,更是我們的上司,哪有小輩走在您前面的道理?」
「雲家果然不俗,小女兒都如此大方有禮。」雲西脆嫩的女聲一下就轉走了胡珂的注意力,他捋著鬍子,笑著點頭,「不過此番宴席是知縣大人為二位擺的家宴,老夫已和大人說好,明日再由老夫為兩位辦場衙里的接風宴。今日,老夫就不討饒了。」
雲西注意到,一直沒吭氣的殷三雨雖然規矩了很多,但依舊還是把玩著自己的扳指,一副耐心缺缺的欠揍模樣。
胡珂又轉身對殷三雨說道:「三雨,你也別跟著了,回房吧,小六中午就給你備了酒食,我吩咐後廚給你溫著呢。」
殷三雨並沒有回答,只是向著雲西雲南隨意一拱手,示意先行別過,便大步的去了。
胡珂捻著鬍子,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搖頭,苦笑著對雲南解釋道:「三雨當過兵,薩爾滸之戰,咱們滕縣的兵丁里就回來他一個,死人堆里滾出來,是出了名的的滾刀肉混不吝,如有不之周處,還請二位擔待。」
「哪裡,一路幸得殷捕頭照顧,屬下只有感激。」雲南誠懇道。
雲西眼角餘光又掃了殷三雨一眼。
薩爾滸?怎麼那麼耳熟?是和誰打仗來的?
雲西使勁在腦海翻騰著那些本就不算多的歷史知識,她一度以為最起碼自己少壯很努力,沒想到今天還是老大徒傷悲了。課本的知識太不豐富了,雖然小時候沒條件,但長大了也算有些錢,卻再沒想過多補些課外書看看。
回想著現代那麼廉價的各色經典書籍,她就痛覺自己簡直錯過了一個億!
等等,薩爾滸?聽著怎麼像東北的地名?東北?難道是東北的金兵?
按照推算,現在努爾哈赤已經反了。
靠!那他豈不是和努爾哈赤幹過仗?
祖宗啊!
雲西暗暗心驚,瞬間有了一種突然見到老熟人的熱切感,只差沒掉出眼淚來。可是下一秒,她又記起了另一件令人心驚的事情。
努爾哈赤都特麼和大明交戰了,明朝滅亡還會遠嗎?
靠!她可不想才穿越就進地獄,她才16歲,得儘快掙得自己的一份家產,爾後找個遠離戰火的地方,等大清建立了,自己再來投機倒把,發財享福!
等她捋清了心思,縣丞胡珂早已和雲南道別離去。看著那位和善的老人笑呵呵了走出院子,雲西頓時意識到了當下她所處的環境。
總之,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雖然在明朝問不到未來的事,但依據她的知識,從萬曆到崇禎怎麼也得還有幾十年,先賺夠家業,站定腳跟再說!
「雲西。」雲南輕輕喚了一聲。
他已經退回了台階之下,背對著她,怔怔的望著眼前燈火通明的屋室。
雲西知道,他在等自己。
之前胡珂握住他的手,她就小小吃了一驚。好在現在天寒地凍,雲南冰涼的手應該不會讓人起疑。但畢竟成形還不夠半年,接觸外人陽氣對他仍有傷害。
而即將要面對的知縣大人,因著李戡叔父的關係,比常人還要更親近一些,恐怕免不了還會有肢體接觸。
他應是有些吃力了罷。
看著他單薄的背影,雲西忽然生出一種複雜的心情。
如無那場意外,站在這裡的他,應該會大步向前,傲然無懼的開啟這扇通往仕途生涯的夢想之門。
曾經意氣風發,壯志凌雲的男兒郎,此時卻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尷尬存在。
依靠著別人的鮮血,才能勉強站在這裡,連正面的接觸,都沒有底氣面對,又該是何種心情?
雲西走上前,不動聲色的握住了他冰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