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小六挺直了身子,抬手敲了幾下門。
偌大的房門應聲而開,迎出一個僕役樣的中年男子,小六交代了幾聲,他便堆出笑來,躬身迎著三人進了門。
雲西才邁過高大的門檻,空氣便似在瞬間凝固靜止,屋中喧熱的氣氛戛然而止。
數十道視線帶著不同的意味,驟然投轉到他們身上。
雲西看到敞亮的屋中,擺放一張十六人的紅木長桌,除了上首位置還空著幾個座位,其餘都已坐滿。
也許是由暗處忽然切換到光明之地,雲西的視線有一時的暈眩。
圍在桌旁那一張張面孔,都似疊了重影,教她一時難以看清。
只看到空空噹噹的紅木桌面上擺了很多精緻的白瓷茶具,一旁小廝不停的為眾人續著茶水,看來已經高談闊論有些時侯了。
所有的光線,都來自牆角一排又一排的高燭,燭火曳曳騰騰,燃著飄忽的空氣,將整間屋子照得明亮異常。
雲西並不懼什麼席面陣仗,她已經習慣了在不同場合觀察不同的人,不同的人性。
她只是有點擔心雲南,畢竟今夜,他才是主角。
看著那幾個上首空位,她記起雲南說過,古代款迎賓客,會奉賓為上,與主人坐在一起的古代禮儀。
可她實在很難相信,如此熱情的禮儀與白日看熱鬧的冷漠是出自同一個衙門之中。
如果真是,她真要對他們改觀了,畢竟能在禮數上不缺面子,已經很是難得了。
拋開這些思緒,她開始暗暗的準備著幫雲南擋箭開脫的說辭,無論怎樣,不能讓別人和他太過接近。
正等著有人出言介紹,不料待眾人看清是他們,探究的視線立刻退了溫度,麻木一片,轉而又尋著各自的伴,談起天來。
三人瞬間透明,如風般飄蕩,如空氣般輕盈無物。
雲西心中頓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小六習以為常一般,上前引了雲西雲南到了最下首的位置。下首幾個官服男子默契地閃出幾個位置,有小廝立刻擺上椅子。
她現在看出,根本沒有人在意給誰接風,也沒人把被接風的人當做是客。
接風宴不過只是衙門群僚一次聚會的藉口。
同樣,先把接風的名頭拍出,再令新人吃個徹徹底底的涼柿子,其中不乏有下馬威的意味。
枉費之前她還擅做好人,想約徐仵作一起來。
轉念一想,算了,這樣也好,起碼自在一些,也不用擔心雲南。遂讓小六坐在前面,自己和雲南索性坐在最靠外的下下首。
眾人正嘈雜著,卻見一個老者的笑聲自門外傳來。
令她驚奇的是,屋中人都瞬間止了話,齊刷刷站起身,衝著那扇大門肅然行著注目禮。
雲南雲西無奈也跟著站起身。
不用猜,她也知道,來者必是昨日那慈眉善目的老縣丞了。另外還有一個空位,估計就是殷三雨。
小廝打開門,緩步進來兩個人,一個頭髮花白,一縷山羊鬍飄飄蕩蕩,正是縣丞胡珂,另一個雲西卻不認得。
只見那人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穿著絳紫色裘皮大氅,裡面一件墨綠色湖錦長衫,清秀的瓜子臉,皮膚油光水滑,保養得極好,只是雙眼有些促狹,細長的眉毛微微揚起,薄薄的嘴唇,嘴角弧線向下,顯出高人一等的倨傲與輕蔑。
「這是縣丞胡珂,和教諭楊拓,典史家的大公子。」小六壓低聲音為雲西介紹著。
楊洲?楊拓?
雲西忽然記起第一次進縣衙大門時的情景。
官派十足的典史楊洲與這楊拓氣質倒是驚人的一致。
不過楊洲似乎與殷三雨很不對付,很難想像,一個刑警大隊長樣的捕頭會諷刺挖苦一位類似公安局長的典史。而胡珂對殷三雨似乎又很友好,再不知其中會有何種複雜的內情。「都坐,都坐吧。」胡珂陪著楊拓走到上首位置,自己卻沒坐下,笑著向大家擺著手。待大家都入座了,胡珂嗽了嗽了嗓子才道:「今日,刑房吏上任,知權,你給大家引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