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雨慢慢低下頭,看著在昏暗中閃著寒芒的匕首,一時竟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間變得詭異起來。
雲西忽然覺得很尷尬,再次在李貨郎的肚子上壓了一下,才退回原位,與他保持開了距離。「這個李元很有些手段,還會變戲法,趁他沒醒,先捆他一個結實!」她也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連忙掏出收繳來的牛筋軟繩,一把拋給殷三雨,起身就向簾外挪去。
「呵呵,」殷三雨發出一聲輕佻的笑聲,瞬間又恢復了平常戲謔的樣子,「人家就快被書吏您碾成肉餅了,哪裡還有力氣逃跑?」
雲西掀起帘子,回眸微微一笑,「鐵桶一般的金魂寨不是也讓咱們跑出來了?所以,永遠不要低估意外。」說完,她逕自鑽出車棚。
外面天色已經蒙蒙發亮,襯著四野荒地未化的殘雪,很是淒清冰冷。
令人驚心動魄的金水村已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前方又是一片紛雜低矮的民宅平房。
雲西哈出一口白色霧氣,雙手攏著衣領,小心的坐到了雲南的身邊。
「這裡風大,你先進去吧。」雲南雙手操控著韁繩,頭也不回的說道。
雲西沒有理會他的勸阻,反而好奇的打量起前面的車轅構造來。
她只想將注意力從剛才的尷尬中頭裡,遂開口好奇著問道:「世家公子怎麼還會趕牛車?」
「雖是古例,但君子修習六藝仍是本分,雲家男兒皆能騎射駕車,馬車能駕,琢磨這牛車也自是不難。」
雲西額上瞬間滑下三條黑線。
感情這哥們也是現開車,現琢磨?
「真不愧是天才兒童,」雲西微微翻了一個白眼,又道:「那我請教一下天才兒童,下面的審問應該怎麼安排?不是說七日內破案嗎?如今主犯從犯,誰無辜誰有罪還不能真正明晰,那就不能等帶回衙門再審了吧?」
「這條路通向哪?殷三雨講了麼?」雲南道。
「就近先去兗州府換馬車,如無意外,四日能回滕縣。」
「那便雇兩輛馬車,李元與慧娘分車而行,分車而審。」
「嗯。」雲西點點頭,又追問道:「要是李慧娘是主犯,該如何處置?」
「剮刑。」雲南平靜回答。
雲西心中一涼,卻還算有心理準備。
在這個重視程朱理學,以君為綱,以夫為綱,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慧娘的罪孽的確夠的上千刀萬剮。
她不覺一陣悽然。
一想到慧娘就要被一刀刀片個粉碎,她就抑制不住的難過。
她第一次意識到推官,以及從事司法行業的這些職位的可怕。
雲氏六百年引以為傲的家族史,以前聽來,多的還是一種狐假虎威的自豪。
因為,她即便不是真正的雲家人,但畢竟披了雲家的皮,雲家的榮耀,怎麼也是可以沾沾光的。
雲南像是意識到了雲西的消沉,駕著牛車對雲西說,怎麼,害怕了?
雲西一扯嘴角,逞強道:「怕?怕就不出來混了。」她想笑,卻笑得異常苦澀。
說話間,天色已經越來越清亮,只是清晨的空氣冰冷得就像結了霜。
「要是她沒有謀殺親夫,只是通姦,意外致呂德才死亡的呢?」
雲南拽著韁繩的手一滯,頓了片刻,才輕聲回答。
聲音剛一出口,就被憑空驟起的一陣北風吹得支離破散。
雲西聽了,心不禁猛地一抽。
「你說什麼?」
她聲音頓時變得尖銳起來!難以相信的冷冷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