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西這才看清,倨傲而不羈的教諭楊拓正站在符生良的左邊,之後就立著板著國字臉的典史楊洲。
發須花白的縣丞胡珂則站在符生良的右側,再外面一些則是其餘四房各典吏。
有清瘦文氣的工房典吏李儒;
白白胖胖的戶房胡知權;
五大三粗的兵房典吏奚岱倫;
靦腆柔弱的吏房典吏白染。
雲西注意到,六房之外的庫房吏胡勐,皂班班頭宮嬌嬌,壯班班頭宮湄湄都不在其中。
而六房之中的禮房典吏王柏也沒有露臉。
估計那位王柏被殷三雨拍了一盤子後,只能躺在家中養傷,想來也來不了。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符生良的異樣,順著他的視線,紛紛看到了雲西雲南。
符生良斂了之前的笑意,衝著雲西的方向,輕輕點頭,像是示意他們過去。
來不及多想,雲西一個箭步走下誡石亭,風塵僕僕的來到眾人面前。
這一次,換雲南尾隨在後。
「拜見知縣大人,」
二人先是向著中間的符生良一揖手,又環向眾人躬身朗聲說道:「拜見縣丞、典史、教諭大人,見過諸位典吏!」
符生良單手略略一抬,示意免禮,語氣極淡的道:「七日之期已到,呂德才一案還無法結案嗎?」
若不是看得分明,雲西簡直會覺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那一瞬,他望著她,笑意和煦,現在卻是疏離淡漠得像是換了個人。
不過,知縣是一縣之內最大的官,在人前擺擺官譜官派,再正常不過。
他能在無人察覺時,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靜謐如水的神情,已是相當難得。
雲南叉手向前,躬身一禮,「回稟大人——」話剛出口,卻猛烈的咳嗽起來,連忙掩口側身,退到了雲西身後,竭力的壓抑著越來越強烈的咳聲。
眾人臉色皆是一變,不是厭惡就是不耐煩。
雲西立刻向前一步,躬身揖手,恭恭敬敬的接口道:「正要回稟大人,呂德才一案看似簡單,實則內情頗多,雖然拖到了現在,但總算全部查清,一干案犯也全部提調回衙,只待向大人回稟其中詳細。」
她知道,雲南的病態,是故意扮的。
只是小書吏的她,根本沒有資格回稟。
只有讓雲南體弱多病的形象深入人心,人們才會接受由她代為發言。
果然,眾人臉上雖然仍掛著幾分不悅,卻都是一副退而取其次,勉強接受了的樣子。
「大人,下官記得,咱們滕縣也有兩年多沒辦過案子了吧?」
說話的是一旁的縣丞胡珂。
他捋著花白的山羊鬍,笑吟吟的望向符生良。
對側的典史楊洲揚起臉,銳氣十足的鷹鉤鼻中發出一聲嗤笑,「想來老縣丞是太過勞累了,才記混了!哪裡是兩年,殷三雨兼著刑房已經快四年了,除了頭半年破過幾個案子,這三年可是一個案子都沒破過。」
胡珂瞄了楊洲一眼,卻不慍怒,反而仰臉大笑著說道:「哎呀呀,人老了,就是不行了,讓諸位同僚見笑了。」
一旁的胡知權白胖的臉上堆著笑,說道:「沒有案子,總比兇案頻出的強嘛!現在哪個府,哪個縣的囚牢不是人滿為患?死刑的批不了,小罪的又沒人理,一股腦都塞在囚牢里,一塞就是多少年。衙門耗費人手看管不說,光每日的吃食就不知耗費多少。」
說著,胡知權又豎起一隻大拇指,朝著幾位長官一比劃,眯著眼笑道:「只咱們滕縣,在知縣大人的教導下,典史縣丞教諭大人們的督守下,消消停停,清清靜靜,百姓安居,路不拾遺,這不是難得的昇平之縣嗎?」旁邊的楊拓輕蔑的瞥了一眼胡知權,只從唇角透出一絲清冷的笑意,沒有說話。
「此話也算有幾分道理。」符生良輕輕點著頭,一臉的溫柔笑意,「只如今三年已過,滕縣也迎來了第一個案子。我看諸位也都新奇得緊,楊大人本就是典史,自不必說,正巧今日縣丞大人與眾位典吏也在,不妨就一起觀觀審,畢竟都是滕縣之官吏,權做了解民情了。」
「呵呵,」胡珂捋著鬍子笑著點頭道:「知縣大人說的極是,能夠旁觀三年來這第一樁案件,自是我等的榮幸!」
胡知權,奚岱倫皆在第一時間笑著響應。
楊洲不屑的掃了雲南雲西一眼,冷笑著道:「既是知縣大人的命令,又哪裡有不旁觀的道理?」
「既如此,」符生良只做沒聽出楊洲的陰陽怪氣,轉頭對向雲南雲西,笑著說道:「那就請兩位刑房將一眾人犯物證帶到二堂,敘敘案情吧。」
「領命!」雲西雲南齊齊躬身行禮,隨後迅速退下。
遠離了眾人後,雲南開口道:「第一件,要做什麼?」
「先提賈四!」
他看著她,眸間儘是欣許的笑意。
雲西跳到他面前,倒撤著步子走著,晃著頭很是得意,「是不是覺得我天生就是推官的料啊?啊——」
下一秒她就捂住了額頭痛呼出聲,她抬起頭沒好氣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