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什麼?!」獄卒抄著鐵棍,急急的敲打著囚欄,不耐煩的嘶吼著,「官爺們是來提審的,一個個的都給爺坐回去!別他娘的起鬨!回頭要有一句假話,就全他娘的給爺爺在裡面過年!」
囚室眾人聞言,立刻哀嚎著鬆開了圍欄。面上雖然聽話的全都坐成了一團,嘴上卻還是在求饒不斷。
不過已經沒有任何心意,總還是那一套上有老母,下有兒女,一定不能在牢房裡過年的陳腔濫調。
「雲書吏,您看這兒這群潑皮實在太吵鬧,不然還是一個一個單獨的審?」獄吏湊到雲西身邊,看著混亂的囚室,小聲建議。
雲西冷冷哼笑一聲,環視著眾潑皮,故作怒色,狠狠說道,「不審了!這個樣子,審也審不出什麼實話,就關著吧!反正臨縣胡亂被抓住的,都在牢房裡過了幾個年了,咱們滕縣牢房歷來消停,有了這群,今年也熱鬧熱鬧!」說完,端著油燈,利落轉身,大步就走。
身後登時傳來一片悽厲的哀嚎聲!
「官爺只管問!俺們保證問啥說啥!絕不說假!」一個身材最高的潑皮沖在最前面,拼命向外伸著手,唯恐雲西真的走出監牢大門。
雲西緩緩回過身,臉隱在燈光後,半面明晰半面幽暗,陰冷森然。
「我要問的話,很簡單。不涉及你們那套糊弄百姓錢財的腌臢把戲,也與你們橫行鄉里的髒事無關。但要是一個字的假話,不僅今年出不去,明年後年也都得在這兒過年了!」
「官爺只管問,官爺只管問!俺們絕不說瞎話!要是有一個字的假話,管教俺們天打雷劈!」高個子的舉著一隻手,急急立誓。
雲西眉梢一挑,慢慢轉過身,「那就先說說,你們抓那個外鄉人的所有經過。」
大個子頭點得撥浪鼓一般,先從徐霞客擾了漁場正常的釣魚活動時開始講起,中間部分,雖然隱瞞了漁場矇騙百姓的把戲,只說那個外鄉人攪亂漁場生意買賣。但除了這一點,其餘部分都與徐霞客說的能夠對上號。
雲西心裡不覺一沉。
並沒有其他特別的新說法,也就代表了沒有新的突破口。
待到大個子一口氣說完,雲西卻突然發現了一處可疑的地方。
「一派胡言!」
她突然發出一聲爆喝!怒目戟指,「你們這麼一大群壯漢,怎麼連一個身材單薄瘦弱的酸書生都逮不住,還放他跑了那麼遠?分明是滿口假話,看本差官是個女子,糊弄矇事!」
旁邊的獄吏也被她嚇了一跳,不覺後撤半步,只有雲南掩唇側頭,輕咳了一下,掩飾著摻雜著一些尷尬的無奈之感。
大個子一把扒住柱子,哭嚎著辯解,「官爺明鑑!小的們沒有一句假話啊!當時是俺第一個就捉住了那個窮酸!他趁著俺不注意插了俺的眼睛,一個不防才被他跑了出去,後來俺們又跑上去,誰成想就要抓住他,突然跌了一個大跟頭,還絆摔了兄弟們,這才叫那個窮酸跑出那麼遠去的啊!」
「對對!就是冰面太滑!」
「俺就是被他們絆摔的!官爺,俺們大哥說的全是摸著良心的大實話啊!」
「摔倒?」雲西從鼻中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哪有這麼巧的事?第一個摔倒的那個,把褲腿捲起來,本差官倒要看看能摔成什麼樣?」
大個子第一個捋起褲腿,伸腿向前,無辜的叫喊著:「差官您看,俺腿上這會還淌著血水呢!」
雲西剛要上前查看,肩膀上卻忽然受力,手中燈盞倏然被人奪走。
她側頭看去,只見一抹白色身影掠過她,擎著燈盞,走在了前面。
是雲南。他不由分說的就搶去了檢查潑皮傷情的任務。
雲西這才想起,自己想要去驗傷的行為有多麼不妥。
這特麼的是在大明朝。
自己雖然是刑房吏,但畢竟還是一個有著點身份的未婚世家女,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去看別的男人毛乎乎的大腿,肯定是有礙名聲的。
雲南並不理會雲西複雜的心理活動,揮手用油燈向前一掃,便將傷情看了個仔細。
「這傷是摔倒後磕的?還是在摔倒之前被什麼東西擊中的?」雲南緩緩直起身,神情專注。
大個子忽地一拍腦袋,恍然道:「哎呀,之前一亂都給忘了,官爺這麼一問,俺才想起來。這條腿是突然一疼,才跪著摔了的!」
「突然一疼?你再說得仔細一些!」雲西急切問道。
「就是俺跑著跑著,腿上突然一疼,就跪著摔了,」
大個子回憶著說道,「那感覺,就像是有人用彈弓子打了俺。」
雲西與雲南不覺對視一眼。
誠如雲南所說,他們與堯光白的距離,真的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