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壯碩的奚岱倫往雲西面前一站,就像一堵小山似的遮了她滿目視線。
視覺的壓迫感倒沒給雲西帶來什麼壓力,她反而覺得這樣的身形,再配上那一張對殷三雨如同小迷妹一般充滿崇拜的橫肉臉,莫名覺得既親切又有喜感。
眼前不禁又晃過小六那張真正的小迷妹臉,雲西心中不覺一暖。
「嗯,是在等你家殷頭,」雲西坦然一笑,又環視了一下四圍巡防兵丁,「殷捕頭那邊的事進展的怎麼樣了?我看捕班和兵房的兄弟們,殷頭他沒帶走多少啊?那麼多的財寶金銀,還要一一追繳,那麼少的人怕是不夠用吧?」
「我家殷頭從不打沒把握的仗,雲書吏你就踏實把心撂倒肚子裡吧!」奚岱倫插著腰大笑了兩聲,滿不在乎的說道,「更何況這次要對付的都是小老百姓,殷頭他這麼都能對付得過來。」
雲西笑著反問道:「對殷捕頭,奚兵房您就這麼自信?」
「那當然!」奚岱倫一臉得色,「之前我也要多給他派些人的,書吏你猜他怎麼說?」他故意神神秘秘反問,未及雲西回答,又自顧自得意道:「我家殷頭一擺手就說用不了,他說又不是上戰場要去拼命,他自有一套既省事又省人力的辦法。」
雲西不覺挑了挑了眉。
她並不相信,殷三雨會體貼到主動給楊家或是給衙門省事省人力。
省事省人力,最大的受益方其實是百姓,兵力出動得少,就會避免很多無畏的擾民行為,甚至還代表著官府與百姓發生衝突的可能性也被極大的降低了。
說到底,這一切其實還是因為殷三雨本身存著一顆柔軟的愛民之心。
因為給他的時間其實非常短,又不容有失,兵丁捕快自然是越多越省力。但他仍堅持只出動最少的兵力,可見在他心中,是極不想為難百姓的。
只憑藉自己的智慧與手段,平穩不起衝突的去追回那些財寶。所謂鐵血柔腸,所謂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說的就該是殷三雨這樣的人吧。
「你家殷頭還真的是很能幹。」雲西誠懇的誇讚道。
奚岱倫一手叉腰,一手扶著腰間佩刀,挺著胸膛,十分自豪的笑著,「那是,滕縣第一能人的名頭,我家殷頭自是當人不讓的!」
正說話間,一陣馬蹄聲,夾雜著車輪轔轔滾動的響動,忽然自右方傳來。
雲西與奚岱倫一起抬頭望去,只見一身捕頭官服,手揚皮鞭的殷三雨正駑馬而來!
在他身後,是由七八輛雙頭馬車組成的浩蕩車隊。每一輛馬車上都載著兩個大木箱,從車輪晃動的幅度就可看出那些木箱的沉重。
「殷頭!」奚岱倫一眼看到殷三雨,扶著佩刀幾步跑向前方,趕去迎接。
雲西則站在門前原地沒有動,她知道,滿載而歸的殷三雨已經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儘管此時天色仍暗,儘管殷三雨形色匆匆,儘管還有些距離,可是自車馬隊伍從路的盡頭遙遙出現,雲西就覺得自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殷三雨那張蜜色臉龐上,輕佻而又熟悉的招牌笑容。
門口附近巡邏的兵丁們望到殷三雨的隊伍,也都朝著來人的方向,熱情的招起了手。
馬蹄聲蠹蠹,由遠及近,震盪得越來越清晰。
很快,一馬當先的殷三雨便來到了楊府門前,旁邊還跟著一路小跑,一臉興奮相隨的奚岱倫。
端坐馬上的殷三雨猛地一拉韁繩,老白嘶鳴一聲揚蹄而止。
「雲書吏!」殷三雨朝著雲西一抱拳,映著火光的眼睛明亮非常,「珠寶古玩盡數追回,除卻兌賞給百姓的一成,金銀財帛也都全數繳清。
雲西笑著揖手回禮,垂眸稱讚,「僅用兩天,就能做到如此地步,三雨兄滕縣第一能人的名號,果然不是虛言!」
「還是雲刑房的計劃周到,不然再能幹,也不會辦得這麼麻利。」殷三雨微笑著,回手將韁繩遞給奚岱倫。
「那還要三雨兄靈活掌控,不然再好的計劃也是一紙空文嘛。」雲西由衷的說道,又轉回身,朝門裡揮了揮手。
隨即就從院裡走出一隊早已等候多時的僕役,那一隊人分類兩排,最前面的兩個人走到門口時,倏然而止,分別兩排人,站在雲西身後兩邊,不再向外走出一步。站在門框中央位置的雲西略略側身,站到門扇一旁,讓出了中間的道路。
這時從隊伍中間走出一個人,身形削瘦,面目清矍,穿著一件純白長衫,臂上還箍了孝圈。
殷三雨不覺眯細了眼睛,來人正是楊拓心腹,滕縣工房吏,李儒。
「殷捕頭,辛苦了。」說著,臉色慘白的李儒,表情嚴肅的朝著殷三雨拱了下手。
看到李儒身上孝服,殷三雨眉頭瞬間皺起,他利落的拱手回了禮,低聲問道:「李工房,不過兩日未見,家裡就出了什麼大事麼?」
李儒臉色沉沉,木然回望了雲西一眼。
雲西趕忙上前,向著殷三雨垂眸低聲道:「老大人駕鶴西去了。」
殷三雨驚詫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叫堯···堯光白得逞了?!」
雲西一把攥住殷三雨的手臂,壓低聲音道:「不干堯光白的事,殷捕頭先進府,容雲西府內再向您細說。」
殷三雨猶疑的望著雲西,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李儒的耐心卻顯然已經用盡,他抬步走到門前站定,清了清嗓子,衝著街上人馬,凜聲喊道:「護衛的騎兵們都閃出一條路,讓後面的馬車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