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雲南的話,雲西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呆滯,仿佛雲南說的是一個跟她沒有半點關係的陌生人。頓了一會,她雙眼遲滯一轉,瞳仁突然猛地一縮,眼球瞬間暴紅,一把薅住雲南的衣領,「你說誰不見了?是小六?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剛才的事,」看著雲西瘋狂的樣子,雲南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徐仵作那邊傳來消息,說該驗都已驗完,瀠兒姐這邊可以下葬了。按照這裡的風俗,今天就是下葬的日子。葬禮諸多事宜,我都請何捕快幫襯著張羅了,乾菜何捕快去找小六商量事,才發現小六不見了。」
雲西情緒更加激動,她鬆開雲南衣襟就往外奔去,卻被雲南一把拉住衣袖。
「你去哪?!」雲南的聲音罕見的嚴厲。
「小六應該是要去找殷三雨報仇了,殷三雨現在正在絕食求死,一旦看到小六,不動他動手,自己就會咬舌自盡,我一定要去看看。」
「你冷靜一下!」雲南猛地用力,一把就將雲西扥回,「如今的小六已經不同往日,他跟殷三雨有著那麼明顯的厲害關係,沒有知縣的手令,他根本進不了囚牢!」說著,他忽然又軟下了語氣,「別激動,雲西,我已經讓何捕快帶著捕班的兄弟們四處去尋了。小六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我相信他不會做出格的事的。他只是需要點時間,遇到這樣的事,任誰都要需要些時間去接受。」
雲西側頭看向雲南,表情哀戚,懇求般的說道:「雲南,這三天,他不見任何人,不停任何話,我就給足時間,讓他一人慢慢冷靜,慢慢去接受現實。但是現在,應該去陪陪他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一夕之間,最愛他,也是他最愛的兩個人——」
「他不是孩子!」雲南忽然冷下了臉,目光也變得犀利異常,「他跟你我一般大,他不是孩子。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應該被保護的,不獨自承受苦難,不獨自去尋找出路,他便永遠成長不了。雲西,你不要忘了,你我同樣只有十六歲,我們能承受的,他一定也能承受。」
他的話字字如刀,句句似劍,一刀刀刺進雲西內心深處。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十六歲,真正十六歲的,只是雲南一個人而已。
可是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後,他當仁不讓的當起了哥哥,而她也理所應當的享受著他的指導與照顧,不僅一步步放下了所有的防備,更展露出自己脆弱任性的一面,躲在他的背後,享受最本真的自己。
但是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真正的淨土,哪會完全的允許人一直展露最本真的自己。
她卸下的包袱,就要他拾起扛在肩上,這一條路才能走的安穩。
她是如此,小六亦是如此。
瀠兒姐,殷三雨就是一直走在他面前,替他抗風擋雨的盾,一旦盾被撤走,除了直面風雨,接棒前行,他沒有任何出路。
雲西緩緩的轉過身,走回到被架在高台上的棺槨前,伸手撫摸著,被漆得油光華亮,卻又冰冷堅硬的棺面,低低的垂下了頭。
雲南靜靜的站在原地,望著整個身子幾乎趴伏在了棺面上,頹然的雲西,也黯淡了目光。
「鄧泓到底是個善良的孩子,相信他好麼?」他輕輕的問。
雲西緩緩直起了身子,伸手解下頭髮白巾,又脫下身上素白了喪服,用另一隻手臂承托著,細細疊好。
她望著手中喪服,目光沉靜,「你說的沒錯,我是該相信他···」說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俯下了身子,將疊得整整齊齊的喪服放在之前跪坐的蒲團上。然後後撤了幾步,朝著寂靜冰冷的棺槨深深鞠了三個躬。
再抬頭,雲西臉上已是一片肅然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