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胡捕快的背影在黑夜中一點一點變模糊,最後隱沒在王嬸娘家小院中。雲西這邊,才定下了相應的監視輪換安排。
三個人輪流盯著山下情況,輪流休息。
柳捕快毛遂自薦的排在了第一個,側身倚靠最前面一棵大樹旁,雙眼一直盯著山下柳家莊。
雲西和雲南則在後面選了一塊平坦些的甘草地,並排席地而坐。
此處雖然位於山腳,比之山下平地,他們的位置還是高出許多。
割面刺骨的冷風在耳畔,嗚嗚咽咽的迴旋,雲西望著山下鋪滿銀白月霜的田地,村落,不覺緊緊縮起脖子。
她的臉頰因為流過不少淚,在往來縱行的夜風中顯得又緊巴又刺疼。
她搓了搓雙手,緊緊按在臉頰上,想要用那僅存的一點溫度,讓臉上的沙沙的痛感減輕些。但是無論搓了多少下,貼在臉上的手都又硬又涼。
雲西吐出一口白色哈氣,要是有瓶擦臉霜就好了。其實這個世界,也是有擦臉霜的,上次她就給瀠兒姐買了最好的一種。
叫什麼名字來的?
對,叫百合汁面脂。
明明記憶力被雲南訓練得很像樣子了,但是她對那日逛街的記憶已經開始模糊,只記得記得瀠兒姐粉嫩白皙的臉頰。
她將臉埋得的更深了,要是瀠兒姐抹了,該會更好看吧,只可惜瀠兒姐再也···
糟糕,雲西緊緊的閉上眼睛,她忽然又想哭了。
這麼冷的天,她一定不能哭。
因為,眼淚會被凍在心裡,難以融化。
可是,不能融化,又怎樣?
至少她可以把瀠兒姐的記憶凝結在凍淚中,長長久久的存在心裡,不會忘懷。
她一直深深壓抑的情緒正要泛濫,肩頭卻忽然一陣受力,隨後響起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耳畔的風聲也瞬間變小,似乎遙遙的,正離她遠去。
再然後,一陣如薄荷般的冰涼氣息將她整個人,緊緊包裹起來。
雲西的心不由得一顫。
是雲南。
他張開雙臂,用自己的身體,緊緊環住了她。
「很冷麼?」他的聲音在耳畔低低的響起,略微有些沙啞,卻像一股暖流,環抱著她,為她隔絕了山的夜風與冬的寒冷。
雲西緩緩閉上雙眼,漸漸卸了身上所有的力道,全身心的偎靠在他的懷裡。
眼前的黑暗中,忽而出現了一抹淡黃色的柔光,那光線飄忽飛轉,像是風中飛舞的柔軟緞帶,翻動出優美的弧線。柔光所到之處,皆被一一點亮。
雲西恍若進入了夢境一般,夢境裡有最溫煦的暖陽和最明媚的春光。
雲西一直都覺得雲南很高也很瘦,但實際被躲進他的懷抱里時,才發現他的胸膛是那麼寬闊,那麼堅實。
仿佛可以阻絕這個世上所有的傷害,所有的寒風。
她忽然就覺得很溫暖。
「不冷了。」
雲西的臉頰在他的胸膛上慢慢蹭了一下,聲音很輕,也很柔,仿若就要甜甜睡去前,低低的呢喃。
雲南似乎笑了笑,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只是將雲西攏得更緊了。
「雲南···」她低低的喚。
「嗯?」他輕聲的應。
「我是不會被打倒的。」她在對他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雲南抿唇輕笑,環著她的雙臂又收緊了一些。
望著山下幽寂的原野,他沉寂良久,也許只不過是一瞬。他鳳眸微眯,幽幽的開口,「刑獄推斷本就會腐蝕人心,除惡者,其實也被惡沾染。三天,遇到大的打擊了,是需要三天的時間來恢復的。你也只用了三天,所以很好了。」
雲西閉著雙眼,唇邊浮現一絲柔軟的笑。
她偎靠在雲南的懷裡,無聲無言。
雲南,你知道嗎?
你才是我真正的清泉,可洗盡我心底一切的晦暗。
你才是我的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