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娘臉上皺紋登時一顫,她難以置信的問道:「可是娘子身後事最大,咱們怎麼能夠不先回家?」雲西點點頭,摩挲著王嬸娘粗糙的手背,勸說道:「因為這件事與抓住戕害瀠兒姐的真兇有關。嬸娘您先小憩片刻,離縣城不遠了。等著咱們去辦的事情還很多。」
說完後,雲西便躬著身子,幾步走到車廂前面,伸手拍了拍雲南的肩。
一直聽著兩人談話的雲南轉過臉來,望著雲西,會意的點了點頭。
雲西也點了點頭,雲南像是讀懂了她無聲的預言,轉臉半直起身子,伸手撩開前面棉布車簾,探出身子,清清脆脆的叫了一聲「停車!」
揚著鞭子的馬夫粗聲粗氣的應了一聲,隨即吁的一聲拽停了馬匹。
飛馳的馬車驟然一滯,隨後又猛地向前劇烈的晃動了一下,才最終停了下來。
車中人都不禁向前打了一趔趄,雙手緊緊攀住車廂兩壁,才算勉強沒有撞倒前面的人。
雲南正了正身子,第一個跳下了馬車。
雲西趕緊回身,扶起被晃得東倒西歪的王嬸娘,和聲寬慰道:「王嬸娘,您就在車上,我們先去辦些事。」
王嬸娘一下就揪住了雲西的衣袖,臉上皺紋都緊張的擠在了一起,不安的問道:「雲姑娘你們幹啥去?還回來不?可千萬別把俺一個老婆子拋下啊。」
雲西拍拍王嬸娘的手背,溫柔一笑,「王嬸娘,您別怕,現在要辦的事太多,我與兄長必須離開您一會。」
說著她伸出手,一根手指指著門帘外,「而且外面那個高個子,身量壯實的胡捕快還會留下來,陪您辦事。」
王嬸娘順著她的手指望了一眼,皺著的眉更緊了。
雲西見狀又提醒著補充了一句,「就是那天晚上,一直背著您出了柳家莊的那個大個子捕快。」
像是終於回憶起雲西說的那人,王嬸娘眉頭才算鬆緩了些許,但是拽著雲西袖子的手還是沒有放鬆半分。
「這次戕害瀠兒姐的人,不簡單,要查的是也太多,為了瀠兒姐的事,我們也不得不先走一步。嬸娘您別擔心。到了街角李大嬸家,該問什麼,該說什麼,該怎麼說,胡捕快都會告訴您,一直陪著您的。問了李大嬸後,胡捕快還會直接把您送回到鄧宅。」
王嬸娘緊攥著的手,這才算慢慢鬆開。
雲西又安撫的拍了拍王嬸娘的手,剛要轉身下車,衣袖卻又被王嬸娘拽住。
雲西回過頭,剛要再安慰兩句,卻見拽住她衣角的王嬸娘,已經躬起了身子,在逼仄的車廂里雙膝跪地,給雲西行了一個沉重的跪拜大禮。
「雲姑娘,如果您能為俺家娘子報仇,俺這把老骨頭就是做牛做馬,也要還報您不世的恩情!」
雲西看著跪伏在地板上,頭髮花白,脊背單薄,還在微微顫抖著王嬸娘,眼眶立時紅熱一片。
雲西咬了咬唇,沒有再說任何話,轉身撩起門帘,頭也不回的就下了馬車。
外面騎著駿馬的四個兵丁與胡捕快也都勒馬拽韁繩的停在了原地。
「雲刑房,雲書吏,有啥事嗎?」身高馬大的胡捕快一個翻身躍下馬,一手牽著馬,一手扶著腰間佩刀,滿臉疑惑的朝雲西走來。
另外四個兵丁也翻身下了馬,各自拽著韁繩站在原地。
「胡大哥,」雲西拱了拱手,神情凝重的肅然說道:「雲西這邊忽然想到,還有一些急事要處理,護送王嬸娘回鄧家奔喪的事,暫就交個大哥你和四位兄弟們了。」
雲西這話一出,胡捕快粗重的眉毛瞬間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不行!說到底,雲書吏你其實就是個女娃子,雲刑房身子又虛得不禁事兒,殷頭特意囑咐了,這段時間很兇險,要是放你們刑房自己走,萬一碰上點什麼事就遭了!」
雲西淺淺一笑,收了手,又從懷中掏出便攜的小本本和小炭筆,低下頭一邊刷刷刷的飛速寫著,一邊輕鬆說道,「胡大哥不必擔心,這次我們要去的地方,人越少越好。人多了,目標反而太大,會被對手發現。」
一聽被敵人發現這樣敏感的字眼,胡捕快更是不退半步了,「你們要隻身去險地?」他眉毛粗濃的眉毛都快豎起,「不行,你們身子實在太弱了,萬一有個好歹,俺根本沒法向殷頭交代!俺老胡既然跟著刑房出來了,刑房的人去哪,俺老胡就去哪!」
見胡捕快說的眼中,站在他身後的四個兵丁也有些不安起來。
他們四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之後向前站出一個人,率先表態道:「雲書吏,俺們兵房大人也早就撂下狠話了。您是知道的,俺們四兄弟跟著您和雲刑房寸步不離。絕對要保護兩位傷不到半根汗毛。」
「是呀,要是俺們半路跑了,兵房大人肯定得扒了俺們兄弟的皮,您可千萬別丟下俺們啊!」
「可不是,兵房大人那火爆脾氣,俺們可吃不消,您就當體恤兄弟們了。」
「其實就是兵房大人不吩咐,兄弟們也都看得出雲書吏,雲刑房是有真本事的,又一心為殷頭奔波,保護兩位,也是兄弟們心甘情願的!」
這時雲西已經書寫完畢,隨手將寫滿小字的紙張一撕,遞到胡捕快面前,環視著眾人笑著說道:「各位大哥們不必擔心,你們的確受命要保護我們兄妹二人,但是現在,咱們兵分兩路,對我們而言,才是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