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木恭賀將軍壽辰!」王修木操著一口流利的倭語,也燃起一隻火把欣然下船。
此時風已漸大,天海又都是灰濛濛一片,面色黑紅的王修木乍看之下,很是詭異恐怖。長劍將軍雖然聽出了那熟悉的聲音,仍按著腰間佩劍,止步於三丈之外。
王修木是何等聰慧之人,見狀大笑了幾聲,解釋道:「將軍,之前我生了一場怪病,哪都不疼,偏偏毀了我這張英俊的麵皮,把家裡幾個相好都給嚇跑啦!」
「敢跑?就該抓回來吊起來打!」長劍將軍仰頭大笑,眼角餘光卻細細打量了王修木一番。雖然臉色有些黑,但五官相貌身形姿態都是他本人無疑,遂也送了戒備。
「怎比得上將軍神威哪!也只有將軍這樣神勇的人才值得我家大哥親自配上火器物資啊!」說著王修木抬手一指,便見黎山已傲然挺立在船頭,一襲黑色的披風於大風中獵獵作響。
「哦?黎將軍親自來了?怠慢怠慢!」長劍將軍忙快步上前,熱情相迎。
黎山自實力壯大手下卒勇過千後便很少親自押貨交易,一來規避風險,二來也是由於王修木辦事得力,值得託付。
黎山雖為海盜,但是買賣交易乃至劫財害命都有一定之規,加之倭人多有賴於黎山的火器,所以對他從來是禮敬有加。
距離他上次親自押運約莫已有三年,王修木看著被那些倭人簇擁著,談笑自若氣宇軒昂的黎山心中仍是感佩良多。
正值倭人將軍壽辰,兩方首領一起步入後面大房開宴。王修木用眼神點撥出一隊最是機敏強悍的勇夫貼身隨黎山而去。便開始協同對方管事一一清點交接銀錢貨物。
待一切交割完畢,外面已是風雨大作。王修木特意囑咐倭人驗貨之後要將覆蓋的油布再苫蓋回去,那油氈辟火防水是為了壽禮特別製作的。
又令全副武裝的重頭部隊全天戒備的守在船上,才帶了幾個親隨披著蓑衣離開黑船。一走下甲板就聽一道驚雷自身後轟然炸響,接著便是白亮的霹靂橫空炸裂,一瞬間天地雲海小島樹林皆被照的輝煌一片,甚是驚駭。繼而狂風呼嘯,雷電交加。
王修木像是被嚇得不清,猛然轉身,看著海天洶湧,電閃之下忽明忽暗,暗淡的臉色也能見出慘白。
儘管他對妻子的本領從不懷疑,但此番畢竟不同往昔,這風浪又異常兇險,他心中不安惴惴倉皇,從未有過如此沉重。
無人知道那張猙獰可怖的人皮面具下有著另一張面孔,那時趙千澤的面孔。
之前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周密布劃下他暗暗將王修木殺掉,施出看家的縮骨易相變聲之功,瞞天過海才得以登上黑船
遠處的海面上昏暗一片,黑暗之中波濤洶湧,這一浪襲過還來不及喘息又一番浪便咆哮著迎頭砸來。隱隱約約,可見一條白色的影子在水面上翻滾掙扎。
在水中掙扎的不是魚,也不是什麼水妖,那是一個女子,裸身潛行身姿柔韌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趙千澤的妻子朱溫瑩。
她背部緊緊繫著一件油布包裹,下腹只死死纏了保暖的羊皮護身,其餘不著寸縷。
儘管頭髮已經束緊,儘可能減少阻力,但她依舊覺得墜得很。
風浪里獨自遊行對於她來說並不可怕,她本就是常年深潛海底的採珠女,咸苦的海水,甚至海底令人窒息的壓力,她都能應對有餘,毫無懼色,海的兇狠早就滲進了她的骨子裡。
即便距當初被丈夫看中,離鄉隱姓埋名再不下海多年,她也不懼怕。
唯一令她擔心的是自己的身孕,才堪堪三個月,她實在沒有把握,但她更沒有選擇。
按照計劃她必須獨自駕駛小船遠遠的尾隨著黑甲船,等到進了黑甲船的視線內,她必須放棄小船,隻身泅渡。
面對了冬日森冷刺骨的海水,她褪去所有礙事的衣衫,將油布包裹貼身纏緊,重重吸了幾口氣才一躍而下。
現在,她已經遊行了幾個時辰,手腳已漸漸麻木,海水的鹹味不斷在她胃裡翻騰。海的碎片撕裂著她,一次次重重錘擊,她強咬牙關,拼勁了所有的狠勁,向著約定的方向一下一下的掙扎。
丈夫已經施出所有的解數,她是此刻的關鍵,決不能有任何閃失。
另一端的王修木最後看了眼兇惡如巨獸的大海,決然回過頭帶著親信登了島。
「二哥?怎麼了?」有身旁親隨關心問道。
王修木嘴角擠出一絲僵硬的微笑,「不妨事,就是叫那驚雷給嚇了一跳。」
一個高個親隨望了望遠處,只見巨浪翻騰,在雷光下像是咆哮發狂的巨大凶獸,的確可怕,也附和說道:「是呀,今天的雷著實邪***也大得不行。」
「這次的壽禮中不少都是金貴嬌氣的物事,我該多囑咐下那些倭人。」王修木說著便要走向倭人庫房所在。
「二哥,你怎麼忘了,倭人賊的很,他們的庫房向來不許外人走進,再說多貴重的東西他們也都能保管好,咱們交割清楚,何必管他那麼許多閒事?」高個子回著時還存了幾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