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橘色的燭光,透過門縫,灑在雲西的側臉上,映亮了她眼,反出一道犀利的視線。
當雲西看清客廳內的場景時,卻不覺皺起了眉。
比之黑暗的臥房,面前的廳堂實在寬敞明亮太多。
中間方桌上鋪著幾張寫滿了字的白紙,毛筆卻是橫駕在一支瓷碗上的。
雲西目光不覺一顫,雲南此時果然停了書寫。
視線再往後移,一個黑衣男子正站在桌後,背向著雲西,像是在與人小聲的說著什麼。
毫無疑問,那人就是雲南。
但是為什麼屋子還會出現另一個人?
雲西瞬間有些不確定之前的推測了。
她將視線錯了錯,終於錯開雲南的背影,看到了站在雲南面前的另一張熟悉的面孔。
蜜色的皮膚,濃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樑,不是殷三雨又是誰?
殷三雨為什麼會在此時出現在客廳?
雲西心中雖然疑惑,對於殷三雨,卻仍然沒有半點懷疑。
同理,假若殷三雨對她起了什麼無禮的心思,雲南的態度定然不會如此平靜淡然。
雲西眯細了眼睛,視線環視整間屋子,確定再沒有其他人後。她單手握拳,掩了唇,輕咳了一聲。而後伸手徑直推開了房門。
「雲姑娘,你怎麼不睡了?」正好面向雲西房間的殷三雨第一個看到了雲西,問候脫口。
雲西抿唇一笑,略略低了頭,算是施了禮,「也就是現在,若是擱到夏天,這會天都該亮。況且咱們還要趕路,氣得不算早。」
她面上雖笑容和善,眼角餘光卻只一直在打量著殷三雨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嗯,目光純淨,五官舒展,笑容真誠,沒有任何異樣。
雲西答話的同時,雲南才緩緩轉過臉來,望著雲西挑了挑眉,面色平淡,卻沒有說話。
雲西垂下的手,不覺緊攥成拳。
雲南的表情更是正常得不能更正常。
雲西這才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
別人的表情,她都能看得透,唯獨雲南,從來都是一副自帶寒霜氣場的冷峻冰山臉。
她竟然是看不透的。
真是枉她前世還自詡是,自學成才的微表情專家,日日相對的這張最熟悉的臉,對她來說卻是最陌生的。
因為,唯獨他,她看不穿。
對於雲西內里千迴百轉的心思,殷三雨卻是沒有絲毫察覺。
聽到雲西的回答,恍然一笑道:「那也是還早些,姑娘大可以放寬心,睡得飽飽的。這一路上有三雨在,安排都是現成的。」
殷三雨說著,看著雲西臉上半點再睡的意思也無,抬手撓了撓頭,笑道:「不過既然姑娘都起床了,早點動身也無妨。我這就去叫醒老劉,咱們一起吃點朝飯。」說完,殷三雨轉身就要回臥房。
「先不急,三雨兄!」雲西連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的喚道,「這次夤夜打擾三雨兄的朋友,雲西心下已經很不忍。昨夜折騰人家到半夜,就先別打攪劉大哥休息了。」
說完,雲西又轉向一旁雲南,微笑著說道:「正好雲西還有些事,要跟兄長商量,三雨兄,你也先回屋休息一會吧。既然不耽誤事,咱們天全亮了再出發。」
聽到雲西的話,雲南挑眉瞥了雲西一眼,顯然有些意外。
雲西眼底笑容漸漸變化,染上了一絲複雜的顏色。
殷三雨慨然一笑,「無妨,雲姑娘,雲刑房,你們有事先忙。」
顯然,對於雲西極其細微的表情變化,他沒有半點察覺。
雲西拱手一揖,隨後轉過身,自顧自向自己的臥房走去。
雖然視線離開了雲南,但是她的耳朵卻一直機警的豎起。
先是一陣衣衫布料的沙沙聲,像是雲南在想殷三雨揖手告辭。
隨後是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雲西眼波微動。
明顯,雲南已經跟過來了。
雲西加快了腳步,率先走進房間,之後側身一閃,躲在門後陰影里。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團橘色的亮光。
原來,雲南還端進來一支燭台。
很快,門扇吱扭一聲,又被推開了些許。
雲西眼睜睜的盯那團燭火越來越亮。
雲南終於完全的進了屋子。
雲西幽靈一般閃現在他身反,雙手一背,輕輕關閉木門。
聽到動靜,雲南恍然轉身。
他抬手用燭台一照,看著雲西異常冷峻的表情,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
「雲西,你怎麼了?」
幾乎只在眨眼之間,雲西仿佛撲食的猛獸一般,瞬間暴起,揮手就薅住了雲南的衣領,猛地一拉,將他的臉驟然拉到面前,銳利如刀的目光,仿佛要在雲南臉上直接剜個窟窿!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突然的雲南手中燭火都差點被晃滅。
「裝的挺像啊!」雲西仰起臉,瞥著雲南,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嗤笑,「怎麼?自己做下的事,敢做不敢認?」
雲南劍眉瞬間皺起,他冷然回視著雲西,眼底霎時騰起森森怒意。
他壓著聲音,冷冷反問,「你發什麼瘋?可還有半點世家之女的儀態?!」
雲西勾唇一笑,「呦,演技真好,要不是我為人機警,這會定然要交你這一派正直的模樣騙過去呢。」
話雖然說的過火,但是雲西心裡是有譜的。
凡事在審問之前,先詐一詐,素來是她的習慣。
如果雲南真的是她猜測的那般,那麼被這樣反詐,怎麼都應該會露出些許端倪。
如果這樣,他還能抗住,要麼是雲西真的猜錯了。
要麼就是雲南真的極其腹黑,與之前表現出來的所有形象都是相悖的。
當然,第二種情況,實在太可怕。
因為那就意味著,雲南根本不是往日的那樣的雲南。
「雲西,你究竟怎麼了?」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雲南忽然冷靜下來。皺著眉打量著雲西,顯然雲西的人設突然崩塌,也叫他如墮雲里霧中。
這個表情實在太過無辜,無辜的無懈可擊,倒叫雲西一時間有些愣神。
雲南此刻的表情,十分真切,沒有半點矯做的痕跡。
一滴汗立時從雲西額上滑下,難道真的是她猜錯了?
底氣一泄,雲西薅住雲南的手也有些松。
雖然滿腹狐疑,但是雲西已經開始在心裡編纂如此大風的藉口與說辭。
這樣想著,她不覺又重重的鄙視了自己一下。
呸,一跟雲南交手,她的智商就下線了。
她相信,雲南肯定不會是腹黑的雙面人。
他若真是無辜,她直接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他就行了。
而且雲南一旦知道她的遭遇,肯定會發動起所有腦細胞,幫她破案。
這樣想著,她就完全鬆開了雲南的脖領,歪了歪腦袋,眨眼調皮一笑,「我這樣做可不是——」
可是她話才剛說一半,雲南的頭忽然重重一垂,幅度之大,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詭異!
雲西頓時一驚,因為雲南的頭重重垂下之後,還慣性般的彈了兩下,簡直就像是死人的幅度。
「雲南——」她一聲低呼還沒完全出口,一直被雲南擎在手中的燭台,火苗瞬間泯滅,隨後又噗的一聲直直自燃。
雲西的瞳仁瞬間一縮。
因為再次豎起的火苗竟然是翡翠一般碧綠的顏色!
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事。
最恐怖的是,雲南緩緩的抬了頭,緊閉的雙眼也慢慢睜開,露出了血一般通紅的瑩亮眸子。
雲西渾身汗毛全部炸起,她的嘴也下意識的半張開。
忽然,她的耳旁略過一陣倏然的風聲,風聲一閃而逝後,她的頭頓時就磕在了身後的門板上!
後腦勺的痛感還沒傳達進大腦,她的唇就被人狠狠封住!
雲西的雙眼瞬間睜大!
雲南不僅壁咚了她,還強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