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西不覺眯細了眼睛。
柳伯?難道這個老者是柳連琦的親戚?
卻見那老人扶著膝蓋,勉強站起身來,只是錯愕的視線一直盯在汪恩儀身上,上上下下幾番打量。
汪恩儀推開黑衣人,一臉關切的走上前,作勢就要攙扶老者,「柳伯,可是摔著了?」
不想那老者竟然一把打開汪恩儀的手,滿臉嫌惡的拍了拍自己身上塵土,「汪家秀才如今是發達了,小老兒俺可不敢高攀!」
汪恩儀臉上一時有些尷尬,身後黑衣人立時怒目,炸著膀子上前就要教訓那老者,「你這不識好歹的老頭——」
卻被汪恩儀抬手打斷,他冷冷掃了黑衣人一眼,厲聲喝道:「不得無禮!」
黑衣人這才強壓著火氣,退後兩步。
「哎呀呀,汪家秀才,何必跟他置氣,小老兒今日出門沒看黃曆,平白才撞上您這個搬家都沒蹤影的大人物。」老者滿眼諷刺的冷笑,又整了整身上包袱,彎了腰就要繼續趕路。
聽到這裡,雲西終於證實了心中猜測。
根據柳捕快之前的調查,汪家一個鄰居就是柳連琦的親戚,也是如此,汪柳兩個秀才得以認識結交。
如今聽話聽音,這老者應該就是那戶鄰居。
只是好巧不巧,竟然叫她和殷三雨在大街撞上這難得的一幕。
真不是該是她的運氣是特別的好,還是特別的糟了。
「您老來兗州可是辦事的?」汪恩儀並沒有生氣,反而大度的笑著跟上前,伸手替老者撣了撣肩上塵土,「要是身子不舒服您就去前面街拐角,那裡就是我家,您老千萬不要跟小輩客氣。」
老者一把拍開汪恩儀的手,挺直了腰板,一臉不屑的說道:「您汪秀才能來得這兗州府,穿好衣裳,另娶漂亮媳婦,屁股後面還跟著好家僕,小老兒雖無甚的本事,一個落腳地還是有的!小老兒這次也是被人請來的,不勞汪大官人掛心!」
「好一個不識好歹的老潑皮!」一旁粉衣女子聽了老者的話,嬌俏的臉上立時現出嫌惡怒色,「人家這般好意,權做了驢肝肺。」
「娘子!」汪恩儀狠狠甩了一個冷眼。
粉衣女子登時被噎,雖然噤了口,卻是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憤憤然轉身,雙臂環抱再不理汪恩儀。
汪恩儀這才又面向老者,態度謙和的賠著笑,「前面就是繡坊,想來是臨近年關,城裡繡坊看中柳家獨一份的繡工,才請柳伯辛苦走這一遭。那家繡坊的掌柜,剛巧也與小侄有往來,日後柳伯若是有事,只管來找小侄。」
柳伯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嗤笑,「現如今汪家秀才出息了,可是小老兒沒您的照拂,活的也很不錯,不勞您費心!」說完,他用力一拂袖,撥開圍觀看熱鬧的人群,就往前面走去。
眼見著一場不大不小的戲就這樣散場,看熱鬧的路人也三三兩兩的散開。
殷三雨拉了拉雲西的衣袖,示意她掩藏蹤跡,與周圍人群步調一致。
雲西會意,剛要收了那一張充滿期待的吃瓜群眾臉,擇一條不顯眼的路線繼續跟蹤。她眼角余光中的柳伯汪恩儀,卻再度發生了意外。
背著包袱,氣哄哄趕路的柳伯在經過背過臉生悶氣的粉衣女子後,昏邁的老眼忽的一顫。
他木然的轉過頭,視線在觸及粉衣女子頭上一支髮簪時,黝黑的臉色登時變得煞白一片!
「這···這是···」柳伯失口叫著,中了邪一般的徑直伸出手,眨眼間,撲搶著就把那支白玉髮簪搶了下來!
毫無防備的汪妻嗷地一聲慘叫,雙手遮了臉就要躲閃,兩個黑衣人連忙護衛著擋在了汪妻面前,以防柳伯再度不軌。
然而柳伯對於汪妻卻再無興趣,他單手高高舉著那支髮簪,衝到汪恩儀面前,五官猙獰的扭曲著厲聲質問:「汪恩儀!你敢告訴俺,這是什麼?!」
方要散去的人群一間還有意外驚喜,瞬間又圍作一團。不過他們動作再快,也沒有雲西眼力好,雲西緊緊拉住殷三雨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就搶占了無遮擋無隔離,最好位置。
「這不過就是一個髮簪呀,」汪恩儀眼角肌肉瞬間一抽,轉眼卻又恢復如常,他冷冷一笑,牽起鼻翼旁一點肌肉,森然而動,「柳伯,小侄對您一直客氣有加,您卻這般驚嚇汪家內眷,強搶內人髮飾,怕是太過分了吧!」
說著,汪恩儀大手一揮,就要搶回那支髮簪。
本來動作有些遲緩的柳伯,此時身體卻爆發出驚人的迅捷,他一下就避開了汪恩儀的搶奪,扯著嗓子拼命叫嚷道:「天可憐見!叫小老兒找到了汪大賊人作奸犯科的罪證!大夥瞧一瞧啊,這根簪子雕的可是一根柳枝,柳枝頂端盤著一朵蓮花,這個花型還是俺家大侄子為他媳婦特意定做的,如今俺那大侄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出事前賣了全部家當,約著這個汪恩儀一起外出尋妻,這簪子一直就在他身上,如今卻到了汪家新媳婦頭上!」
柳伯越說越激動,拿著髮簪的手也劇烈的顫抖起來,他又轉向汪恩儀,咬牙切齒道:「是你!一定是你!俺家連琦一定是被你這個畜生給暗害的!」說著,他瞪紅了雙眼朝著汪恩儀,就撲將過去。
一個黑衣人立時大怒,飛起一腳,朝著柳伯心窩很狠踹去。
圍觀眾人一聲驚呼,不是捂住了眼就是別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