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已經意識到雲西接下來要說的話,頓時沉下臉,「你這歪理真是越扯越偏。把欲望放在追求後面,就失了本心。心地清淨,則少生慾念,少生慾念,則思緒明澈,雙眼慧炬,如此良知方清,真相自明。無論君子操守還是推斷判刑獄,都應守住心底清明,不貪不俗,少加自以為是。」
雲西聽了兩道劍眉立時豎得老高。
她昂起頭,乜斜著眼睛,怒視著雲南,不服氣的反駁:「自食其力不為貪,取財有道不為俗,人雖然不可一味只追求金錢,但刻意只求清貧如洗也是病態。」
她冷笑著又道,「你之前還告訴我,知己知彼則百戰不殆,若是一味摒絕欲望,連人之所以為人的基本都不了解,又怎麼能了解深陷慾海不能自拔的惡人們的想法心思?」
雲南嗤然一笑,眼底滿是不屑,「揣度惡人心思,就要將自己變成惡人,這是什麼歪理邪說,明明是你不夠慧智,揣度惡人心思,只要知道惡人動機與行事規律,既能推算出來!若按照你這般推斷法,若是我要揣度菱香心思,我是不是還要先進青樓實際做一回青樓女子,體驗全盡青樓女子所有心路歷程?」
雲西登時氣結,伸手就狠狠推搡了雲南一把,「你這根本就是詭辯!混淆概念,強詞奪理!」
可是下手才發現雲南瘦削的身子如釘在了原地一般,任她如何憤憤大力,都沒被推動半分。她自己倒被反作用力彈開些許。
一股無名怒火蹭地一下躥上她的頭頂,燒得她當時就要發作,卻被一陣爽朗的笑聲拖住了節奏。
雲西甩頭查看,卻見對面殷三雨正扶著肚子捂著嘴,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像是意識到雲西雲南齊齊射來的兩道犀利目光,殷三雨擦著眼角的淚,儘量的收斂容色,可是臉上笑意依舊收不住,擺著雙手,解釋道:「三雨並非輕視二位,實在是看慣了二位成熟穩健的樣子,如今才算見到些少年該有的活潑,才一時忘形。」
雲南此時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臉頰登時一紅,緊緊封住了還欲與雲西爭辯的嘴巴,眉頭也蹙成一團。
雲西聞言一怔,抬眼打量了一番身側雲南,這才意識到殷三雨的笑點實在是很有道理。
再看雲南臉上罕見至極的羞澀光影,她不由得瞬間雲開霧散,心情大好。
「三雨兄,你幫我評評理,我說的跟他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沒來由的跟吃了槍藥一樣,逮誰懟誰。讓他這麼一攪和,我原本想說的都給打亂了。」
殷三雨強忍著笑,勉強接話道:「姑娘你原本想說的又是什麼?」
雲西豎起一根手指,眯起雙眼,表情無比鄭重,「難道你們沒有發現,破案的難度永遠比作案的難度,大上許多嗎?」
雲南輕蔑一瞥,「你這就是廢話。作案在前,破案在後,隨意創立破壞一件物什,與依循蛛絲馬跡去還原當時情景,自是後者更難。更何況犯案著還會想方設法的去掩飾破壞罪證。」他話鋒忽的一轉,挑眉質疑道,「難不成,你有什麼防患於未然的高見?」
「防患於未然哪有那麼容易!堯舜都辦不到的事,我才不會去白費勁呢!」
說著,雲西轉過臉,對著殷三雨眨巴了下眼睛,滿臉的意味深長,「我是想說,既然破案難度那麼大,咱們也就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太小的框架里。雲南你看看三雨兄,朋友多,路子多,有錢大家賺!有善大家為!有惡大家踩!雖總不是明面上可以宣揚的方法,卻也是打探消息的一條路途啊。所以我想要跟著三雨兄一起,各行各業、各處各地都混上些朋友,不光破案查消息方便,自己做點副業!」
殷三雨被雲西調皮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笑著點點頭,「此路也是一理。」
「就是就是!正所謂條條大路通北京,這條不行那條行嘛!
」能否不要再繼續你的歪理邪說了?刑獄推斷,講究的就是一個遺世獨立,一個中立持正!「雲南氣的臉部肌肉都在抽搐。
雲西卻不以為然,」那是你的破案方法,雲南這個身份是你說了算,雲西這個身份則是我說了算!與其在這限制我,還不如你計算下怎麼對付那詐死脫身的菱香姐與趙千澤吧!「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
三人皆是張開手臂扶著車廂板,才勉強坐穩。
雲南額上青筋被雲西氣得突突直冒。咬死了唇,用腹語惡狠狠質問:」你這些話是認真的,還是因我沒有遂了你的願,故意用反話激我氣我?「
雲西用腹語陰陽怪氣的答,」我這又是認真的,又是激你氣你!就是報復你拒絕本大爺一片誠摯心意,怎麼滴!來呀,來互相傷害啊!雲爺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呢!「
雲南目光霎時一凜,冰冷的語調與其說是隔空傳音,不如說是隔空傳冰雹,」無論如何,刑獄推斷都不容你這般調侃!
對二人腹語全然無覺的殷三雨,只是覺得對面那兩人之間的空氣越來越冷。
冷得他甚至都能聽到冰河寸寸凍結的聲音。
他乾咳了一下,乾笑著想要盡力打破僵局,故意岔開話題,疑惑道:「姑娘是說逃脫了菱香與趙千澤,還會回來找茬?他們費了這麼大力才逃脫,難道還有膽回來找死嗎?」
殷三雨這個話題實在轉移得相當好,雲西雲南臉色都是一變。
馬車又控制不住似的顛了一下。
「常理來說,他們一時是不會再出現,」雲南一本正經的分析著,「若是此時再出來,則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就是他們不識數,腦子不夠用,一心想要報復咱們。」雲西也沉了目光,分析的正經八百。
才收了笑意的殷三雨,又被他們異常默契的步調都笑了,連連點頭,十分敬業的附和道:「有道理。」
雲西卻是真的很認真,她捏著下巴,認真思索著,「別說,之前這一點我倒是疏忽了,這會聊到,才發現第二種可能,就是他們背後還有一條更大的勢力,這次假死不過是為了那條勢力打掩護。畢竟菱藕香與金魂寨已經暴露,若是再向上追查,很可能牽出本尊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