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小八糸剛出了門不久,門便被再次推開,一名男子闊步走了進來。
君兮抬頭看過去,男子四十出頭的樣子,生著粗目濃眉,鬢若刀裁面如斧鑿,稜角分明。儘管額勒粗股繩,身穿破麻衣,然一身結實的腱子肉似要破衣而出,難擋周身英氣。難怪小八糸心心念念他爹爹。
男子身後背著個大竹筐大步走進來,臉頰肌肉繃緊面無表情,進門見君兮起身也只斜了一眼。
「醒了。」男人開口道,不是疑問,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醒來一般。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君兮聞聲站起身來微福了福身。
「你是被衝到河邊的,我不救你你也死不了。我不過給你搗了幾棵草,舉手之勞無須談恩。」男子自顧的取下竹簍擇著裡面新鮮藥草的根梗。
君兮聞言面含淺笑,不置可否。
「請問公子有看到我的同伴嗎?」君兮試探的問,當時在水中被衝散,她雖然是沿著水流方向游的,但不確定呂世薦會不會和她衝到一起來。
「看到了。」男子應聲道,「他沒有你幸運,傷勢很重,現在還沒醒。」男子聲音冷硬不帶溫度。
「我想去看看他。」君兮緩步走到男子身邊。
男人自在的蹲在爐火前將筐里草藥一根根填進去,不曾抬頭卻也未起身,「誰?」男子問。
君兮眉頭一皺,「我同伴。」
「活著。」男子冷冷吐出兩個字。
「活……」
「你問完了嗎?」男子倏地站起身來,鷹似的眼睛盯著她。
接觸到男子目光,君兮心中略有異樣,隨即微微點頭。
「你是什麼人?」男子逼視而問。
「小女子是永轄縣人,因洪水突發不幸被捲入,幸得公子相救方保一命。」君兮說著又福了福身。
「我希望你能說實話。」男子身子挺直冷眼睨著她。
他不是普通人,君兮頭皮一緊,可從小八糸的話里話外可以聽出此人在這裡住了非一日兩日了,應該不是專門為針對她來的。
「你想聽什麼?」君兮微揚著臉與男子對視,心中卻在思索脫身之法。
「那東西是從哪來的。」男子問道。
「什麼東西?」
「你背著的東西。」男子聲音如冷冰陰沉沉。
「你是問我背的布包里的東西嗎?」君兮試探的問,「那其實是……」
「你用外袍包著的東西,一副骨骸。」男子一板一眼的更正道。
君兮心中警鈴大作,她本以為他不過是觸碰到了包裹心中有疑,沒想到他竟然看到了。
一個女人背著副屍骸從水中來,任誰見了都會心中起疑,現在在他眼中自己是什麼?戀屍癖還是摸金人?
她理解他此刻的心境,可是她要如何說?
他問她屍骸從何而來,她該怎麼說?編故事嗎?一個謊話要用千個萬個謊話去圓,她到那裡去編一個完美的謊言?
或者實話實說是從墓地背出來的?那墓在那裡?在山下?怎麼進去的?掉進去的?怎麼掉進去的?炸山泄洪掉下去的?為什麼詐騙泄洪?因為她是欽差大人?
眼下賑災出了岔子,鬼和王等人怕是也出了事,這裡是一方州丞郡守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她的身份又豈能隨便告知於人?
如果他問她背屍骸出來要幹什麼?她難道要說因為他是當朝國公他爹嗎?
不能,一切的一切她都不能說。可是屍骸擺在那,她又該如何回答?
君兮面色一沉,「無可奉告。」君兮冷臉。
男子眸子一凜,「說出來,我放你走,否則仔細你的命。」男子的聲音冷硬非常,君兮卻知道他沒有說大話。
他進門走的那幾步分明是武式步法,步態雖刻意放重然而落地卻依然浮輕,幾乎難聞。他擇藥草根梗時右手虎口處有薄繭露出,那是常年用劍才會留下的痕跡。他會武,且是個高手。眼下自己身受重傷,此時此刻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既然實力懸殊,何必垂死掙扎。君兮仰臉看著他,薄唇輕抿,緩緩閉上了眼。
男子被君兮不順從亦不抵抗舉動徹底激怒,身上猛然迸出烈烈殺氣,右手成鉗直鉗上君兮喉嚨,大力勒住雙指扣骨,只要輕輕一捏,君兮脆弱喉骨便會粉碎。
男子盯著君兮的眼利如鷹隼,看著她的臉由白轉紅,看著她的臉因窒息而扭曲,看著她抿緊的雙唇。
君兮咽喉被扼,面容微微扭曲,腦中殘存氧氣越來越少,閉合著雙目眼前也有金星晃眼。就在君兮覺得意識就要喪失時,鉗在喉嚨的大手突然撤走。
君兮身子一軟堆坐在地,「咳咳~咳咳~」君兮臉憋的通紅,軟坐在地,劇烈咳嗽不止。
「你和他什麼關係,寧可死也什麼都不說?」男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君兮捂著喉嚨坐在地上,喘吸難平,未作聲。
「讓我猜猜,你因為一個不能說的原因進入了一個不能說的地方,那個地方很危險,你在那裡受了重傷。也同樣在那裡遇到了這具骸骨,你知道這具骸骨的身份,你和他有關係,所以儘管筋疲力盡身受重傷卻還背著他,把他帶了出來,我說的對嗎?」男子慢慢說道。
君兮低垂著頭,看不出面容情緒。
「不僅如此,你身上還有四塊本不屬於你的牌子。」男子說。
君兮霍然抬頭,「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