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利用我?」
「不,我只是想與你合作而已。」宮澧矢口否認。「就是怕你生出這樣的想法,所以當初我才在玉牌之事上說了謊。」
「當初我的人查到你就是那個持有玉牌之人後,查了你的詳細資料。也是那個時候我得知你並非是婁師德親女,而你的身世與洛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我才有了藉此將你引來洛陽的想法。」
「當日初見,我和你說的那些話都是認真的。你有另闢蹊徑的頭腦,我有無孔不入的勢力網,我們合作,事情的進展會加快許多。空心大師推演之能朔古絕今,我相信他的話,對你的能力也從未質疑過。」
「我是真心想幫你找回你失去的那段記憶,尋到親身父母。只是我沒想到那份回憶會是那個樣子。我亦沒想到在這一過程中會出現如此多意外。趙平安的橫空插手使得你捲入了三公案和風府舊事,因此得罪了武后,以至於後面的事情變得越發不可控起來。」宮澧神色黯然。「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卷進了宮家的漩渦中來。」
「所以,一切的起因都源於這一塊玉牌。」君兮的目光落在宮澧手上的那塊玉牌上。
她一直以為這是她尋找親生父母的線索,沒想到卻是溝通她和宮家的聯繫。
因為它,宮澧找到了她,知道了她是養女的身份,引她來了洛陽。隨著她與宮澧關係加深,她逐漸開始探查國公府的事,隱於背後的真相也一點點顯露了出來。
「你說空心大師將玉牌交給你,告訴你拿著與這塊玉牌配對的人可以幫你解開國公府的種種,而你是憑著這塊玉牌找到了我,所以才將我引到了洛陽來?」
君兮黛眉輕蹙,低聲重複道。
「是。」宮澧應承。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這塊玉牌是從何而來。」君兮無奈笑道。
「什麼?」宮澧面露驚詫之色。
「儘管我現在記起了一切,我仍然不知道我這塊玉牌來自何處,它就像憑空出現在我身上的一樣。」君兮面色沉沉,「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老國公親手鏤刻的。而我當時只是一個被拋棄的私生女。而且,據魯大哥說,他在老國公身邊不曾見過這兩塊玉牌。那麼為何這兩塊玉牌會在我和空心大師的手裡。」
君兮面帶疑惑之色。
她最想不通的還是為何會有人將這塊玉牌放到當時年僅三歲的她的身上。她與宮家沒有半點關係,又是一個被棄孩童,這塊玉牌為何要放在她身上?這麼做有何目的?
想著,君兮眸子霍然瞪大,驚然覺悟。
她忽略了一點。
她忽略了自己在得知自己是養女之前,自己一直認為這塊玉牌與她那三年空白記憶有關。那麼,即便沒有宮澧推波助瀾讓她發現了自己的養女身份,可她畢竟是養女。紙包不住火,終有一日她會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那麼試想一下,如果某一天她發現了自己養女的身份,她會怎麼做?她會繼續心安理得的待在婁家嗎?
不,不會。
她一定會和現在一樣來到洛陽查探當年的事,試圖尋找親生父母,尋回那段空白的記憶。
不為其他,便是為那夜夜入夢的噩夢她也一定會來。
而在她得知自己養女的身份後,那塊一直被她認為與空白記憶有關的玉牌便是她尋找身世的唯一線索。
那麼她來到洛陽之後,定然會發現玉牌與宮家之間的關係,她會不會以為自己其實是宮家人?而宮家莫名突起的大火,宮德死不見屍,白情抑鬱而終等等一系列的蹊蹺事情會不會引起她的注意從而讓她開始著手調查宮家舊事?
一定會。
她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一定會順著玉牌的線索向深查,直到查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而揭開整個宮家的謎團。
只因為,那一塊玉牌。
所以,她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卷進了宮家的事情中來。宮澧在這裡面起的作用不過是加速了這個過程的進展而已。
君兮後頸發涼。
是誰在十幾年前便為今日發生的一切埋下了伏筆?是誰要把她與宮家的事牽扯在一起?
君兮抬頭看著宮澧,手心突然冒出冷汗涔涔,「為什麼會是我?」君兮木木然開口。
宮澧的面色也十分難看。
他只當這玉牌是君兮之物,不想竟是他宮家的東西。這玉牌又意味著什麼,為什麼其中一塊會在當時不過三歲的君兮的手上?
君兮和他宮家有何關係?空心大師與宮家又是何關係?
「若想知道真相,去尋空心大師一問便知。」宮澧緩緩開口,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看不出情緒來。
「對。在整個事情中,空心大師是一條很關鍵的線索。他讓你尋找玉牌的另一半,可這兩塊牌子單獨來看風格自成,根本看不出是一對來,所以他是知道這玉牌是一對的,那麼他一定見過我手中這一塊。而且他曾說他的這塊玉牌是故人托贈的,那故人是誰很重要。」君兮認同的點點頭,「可是,現在我被武后以披恩休養的名義困在皇宮裡,很難出的去。」
「無礙。江南一行你傷的不輕,已經動了本源。如今夏遠的事一出,朝堂勢力重洗,西北營軍心動盪,這時候武后不會對你怎麼樣。在宮裡防守總是嚴密些,也可防著點黑袍人。你且好好在這裡休養便是,宮外的事就交給我吧。」宮澧淡淡道。
「也好。」君兮點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又道,「還有,老國公的遺骨放在我的隨行物品箱中,現在應該已經運到了中軍帳里。如今我出不去,你尋個合適的時間將遺骨取出來吧。」
「好。」宮澧應了一聲,再不言語。
「國公大人還有什麼事嗎?」在看宮澧斟第五杯茶時,君兮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還活著,線索也聽了不少,沒什麼事了。」宮澧修長手指托著茶盞,淺飲了一口,「這茶喉齒留香,清新香醇,令人回味,武后對你不錯。」
「是嗎?」君兮眉頭微挑,嘴輕輕張合回味了一下口中味道,除了苦澀之味和淡淡茶香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精緻的人果然不同。她喝茶是話說太多潤喉的,人家喝茶是閒的。
「國公大人沒事了便請回吧,我要歇息了。」君兮看著宮澧把玩著茶盞的手委婉的下起逐客令。
連日趕路她已經好久沒有好好歇息了,如今終於不用再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刺客殺手,腦子裡緊繃的弦一松身體也便跟著放鬆下來。她現在腦子已經不清楚了,只想快點歇息。
「嗯。」宮澧輕哼了聲,「你歇息吧,我坐坐便走。」
「國公大人……現在……不走嗎?」君兮眼睛一瞪,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他直挺挺的坐在這裡她如何歇息?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還要名聲的。
「現在外面巡邏隊伍眾多,子時換防再出去會容易一些。」宮澧淡淡道。
君兮聞言瞭然點點頭,差點忘了,自己現在處在戒備森嚴的大內皇宮。
君兮又陪宮澧做了片刻,卻已經無論如何撐不住了,眼皮已經開始打架。君兮掩面打了個哈欠。算了,名聲這東西早在她逃婚那一刻便不保了,他在這就在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