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周道直和穆宗雙雙遇害,皇上只扶了個大夫取代了穆宗的位置,中書令一職卻一直留缺,眾臣角逐已久,這一次也一併有了著落。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得了中書令一位的既不是沈相的人,也不是蘇相的人,更不是幾位皇子的人。竟然是出身寒門,科舉狀元出身,出仕八年一直不瘟不火的少府監林峰。
據說是林峰在前些日子剿了幾伙山匪惡霸,得百姓稱讚不絕,民間讚譽傳進了聖上的耳朵里,龍顏大悅,所以才將他拔擢為了中書令。
然而有心人卻都明白,林峰身為少府監,就是做這個的。剿山匪這種事他出仕八年,剿了八年,要提拔早就提拔了,又怎麼會等到這個時候。
皇上分明是有意的避開眾人推上來的人,所以才提拔了一個不涉黨爭的人上去。
伴君如伴虎,聖心從來難測。
近些日子來朝堂上是非頗多,眾人也都小心翼翼的斂了羽翼,不敢在這個時候忤逆龍顏。
==
是夜,宮澧一如既往的來到霄辰殿,沒帶未處理完的文件來,卻拎了一壺美酒,半隻燒雞,一包花生米。
美酒入盞,燒雞切片。
宮澧端著酒杯,將朝堂之上發生的事講給君兮聽。君兮聽說出身寒門不涉黨爭的林峰和曹政這兩個人登上檯面之後,會心一笑。
「恭喜國公大人了。」君兮拎起酒壺在面前茶盞中斟了一杯,對著宮澧高高提起,眼睛明亮閃閃。
君兮不太清楚朝堂之事,但也並非全然不懂。拿中書令一職來說,自周道直遇害後,中書令一職空懸已久。中書令是伴在帝王側任職的,負責的是起草詔書等事務,如此重要的職務卻遲遲未能有人出任,其中必有貓膩。
宮澧之所以會回來就是為了查當年的舊案的,但在之前案情走向其實並沒有一個準確的方向,只不過從表面上來看,能害死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之人,他的地位也必然不低,很可能是與李治有關的。
如果真的是李治有意為之,他若想與之抗衡自當要充實自己的力量。
當初周道直遇害,他順勢取代趙平安的大理寺卿之職完全是因為大理寺可以接觸到很多塵封卷宗,也可以為他暗查舊案做掩護。
而今中書令出空,他一定不會置之不顧。然而朝堂之爭,只要一步邁了進去便再撤不出來了。中書令一職之所以會空置這麼久,宮澧應該也還是猶豫的吧。
然而就在前幾日,君兮才剛和他分析了國公府舊案很可能是武后做下的。
轉眼朝堂風向便變了,不僅中書令補了空,軍侯的位子也有了著落。
說不是宮澧搞得鬼君兮都不信,別人若有這個本事,中書令也不會懸到今天。
君兮不傻,自然看得出來。
宮澧,終於還是動手了。
中書令,一品軍侯兩張牌入手,一文一武皆是厚祿高官,宮澧瞬間便從光杆國公成了朝堂黨爭一大頭。可惜,那些人此時都還蒙在鼓裡,揣測著君意。
而且,君兮記得宮澧手下不僅有以一當十的暗魂衛,在那虎口崖下還有一支獵獵狼團。
狼,有史料記載以來從未被馴服過的,無論是中原還是蠻國。
宮澧沒有馴服它們,只是與它們打成了一片。
只待曹政,林峰徹底接手當職要務,宮澧便可具翻覆之資。
內有軍權可挾政,外有狼團可破城。
倘若宮家的滅門之恨真的是武后做下的,有朝一日宮澧與李唐天下反目,他可會翻了這天下?
君兮不願再繼續想下去,她的任務便是把真相查清楚還逝者一個公道,完成自己與宮澧的約定,至於其他的是非恩怨,皆與她無關。
「夜深了,辣酒入喉你今夜就別想睡了。」宮澧並未舉杯,反而從君兮手中奪下茶盞,翻開一旁扣著的杯子為她倒了杯白水,「喝這個。」
==
十月初十。
暖輝鋪灑十公里,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君兮和李令月扮作男兒模樣又溜出了宮去,因為今日是洛水橋的集市。
洛水橋從來都與其他地方不一樣,無論是鋪子裡的東西還是規矩。集市自然也不一樣。
普通集市都是一個月便開一次,集市上也無非就是你買我賣的交易往來。洛水橋的集市一年一度,且規模宏大,花樣繁多。
據說洛水橋的集市不僅僅只是交易之地,除去會有味道鮮美的小吃美***致華美的衣衫墜飾賣。還有文人才子舞文弄墨,賦詞作詩,更有江湖俠士以武會友,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武藝的切磋較量。
這些倒也沒什麼,最吸引人的還屬最後的千舫爭渡這一項目。
因為到了晚上,洛水橋便只有男子可以登橋了,屆時洛水之上便會放出千艘畫舫,撥水而來。
那畫舫裡面坐的都是城中未出閣的姑娘,商賈官宦之家皆有。官家女都是些品階下乘的,既無須以嫁人來為母家拉親又有些身份的小姐。閨中小姐平日裡多待宇閨中,不多拋頭露面,也鮮少有機會能與異性接觸。
洛水橋的集市就是一個媒介。
因著每年洛水橋的集市都會吸引很多有頭有臉的公子來,說不定哪一個就看登對了。
那些平素鎖在深閨的小姐們白日裡來此逛一逛,只要是女兒家今天在橋上買了東西,無論價錢高低,都會得贈半鏤木籤一枚。
若女兒家有意覓得姻緣,便在木籤尾部刻上自己的名字,投進姻緣盒裡去。但凡投了簽的姑娘,到了晚上都會分得一條畫舫,每條畫舫的船頭上掛上一盞雕花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