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死人新郎這裡。
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御司命,他得知我被活埋之後,第一時將我從墳地里救了出來,我才撿回來一條命。
他不止一次說過,會幫我回去報仇,我恨的人,他也不會放過。
可是我卻不敢,那個村子裡的人,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人,可是他們做出來的事兒,卻讓人感覺比野獸還要可怕。
被活埋的陰影,到現在都沒有消散,我甚至忘了該怎麼笑,每天都不說話,靜靜的待著。
我很想回去把爺爺留給我的書還有那些東西給拿回來,可是我鼓足了勇氣要出發的時候,又退縮了。
我怕他們看到我沒死之後,再一次將我活埋了,即便有御司命在我背後撐腰,可那種由心底里散發出來的恐懼,是怎麼也克服不了的。
為了怕被人認出來,我把我長長的頭髮都給剪短了,剪成了一個假小子的樣子,出去的時候,也會戴一個帽子,身上穿的破破爛爛的。
即便在御司命這裡,我也是這樣。
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我已經在御司命這裡待了兩個月了,每天都渾渾噩噩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把我給嚇個半死。
每次周圍有人的時候,我總感覺是村子裡的人來找我了。
這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忽然就感覺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曬過太陽了,猶豫了一會兒,就從陰森森的御司命家裡走了出去,準備曬曬太陽。
太陽暖暖的,就跟爺爺在的時候一樣。
我正享受著的時候,遠處忽然走來兩個人,身上扛著鋤頭,不斷的在說著什麼。
看那兩個身影有些熟悉,我眯眼看過去,這才驚恐的發現,那兩個人,竟然是我們村子裡的村民!
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了他們!
我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想要回去。
可是這個時候,他們的聲音輕飄飄的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誒,你還記得咱們村兒那個江綿綿嗎?」
聽到我的名字,我猛地就站定,身子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記得啊,咋了?」
「咱們村兒里不是傳她是個陰命嗎?把老江給剋死了,但是你知道真實的情況嗎?其實啊,那江綿綿原來的命好著呢,比她爺爺的還要好,被大師給看上了,大師就把她的運氣給借走了一些,怕她知道以後報復,就藉口讓她祭奠那些鬼魂,這才把這事兒給了了。」
聽到這句話,我猛地一頓,腦子裡瞬間像是有東西炸開,腦子裡嗡嗡直響。
他們距離我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我下意識的躲到了一顆樹後面,偷偷的聽著。
「哎,你可別瞎說啊,那大師明明是在救我們村子啊,江綿綿刨了老江的墳,老江回來殺人了,要不是用他孫女兒祭奠了鬼魂,說不定咱們村子,現在都沒活人了。」一個背著鋤頭的人,滿臉不相信。
「面兒上是這樣,但是你仔細想想,那大師為什麼要這麼幫咱們村子?聽說都沒要錢呢,誰會做這麼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要是沒點兒好處,那大師怎麼會過來?咱們村長之前都請了好幾個大師呢,都嫌棘手沒來,這其中的道理,你知道了不?」
「你咋知道這些?」
「我啊,知道的可多了,咱們村兒的人,其實都大概知道一點,但是都沒戳穿,畢竟這種事兒,說出去咱們整個村子名聲也都不好了,也就你被蒙在鼓裡吧,可惜了那個江綿綿,到死了都沒搞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被埋了,真是可憐呦……不過她臨死前也替我們做了件好事,至少她死了,他爺爺的鬼魂也不會回來找我們了。」
「還有啊,聽說老江之前家裡鬧過鬼,也有大師的原因,那大師早就看中了他們家的氣運,就設計了這麼一出。不過村長也真是的,老江跟他孫女兒都死了這麼久了,村長還不讓我們去他家,老江生前可不缺錢啊,他看守的那片墳墓,都是有錢人家的,他家裡肯定有不少錢,咱們村的人都被老江給殺了兩個,怎麼著也得賠償賠償咱們一些精神損失費吧,哎,可惜了。」
「別,別瞎說,你還惦記著死人的東西?你膽子也夠肥的,也不怕拿了被髒東西纏上,還有,你這麼說大師,小心大師找你麻煩。」
「好了好了,不說了,不過……你說她會不會也變成鬼回來找咱們啊?畢竟咱們都摻合過。」
「別瞎說,大白天的怪滲人的。」另一個男人急忙制止。
「你有沒有感覺到周圍冷颼颼的?對了,這裡以前好像是個墳地,聽說這裡還鬧過鬼呢!」
「好像是有點,哎呀不說了不說了,趕緊幹活吧,這話以後就爛在肚子裡吧,別往外傳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
兩個男人說著,便加快了腳步,飛快的朝著遠處走去。
我站在樹後面,直到他們走遠了,還是感覺自己渾身僵冷無比,臉皮子也緊繃得厲害。
被大師借了運……
只是為了隱藏自己的罪惡,藉口把我給活埋了。
這一切,真的是這樣嗎?
我想到了村長看我最後的目光,裡面似乎真的帶著愧疚,還有那些村民們,似乎早就料到了大師會那麼做,一點都沒有驚訝。
兩個月前的事兒,一幕幕的鑽進腦海,就好像昨天剛發生似的。
兩個月,好不容易讓我不再那麼膽小恐懼,卻又讓我知道了這些。
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恨意湧上心頭。
借氣運這件事兒我也聽爺爺跟我講過,就是說一個人運氣特別好,被人借了運氣之後,就會特別倒霉,嚴重的話還會死亡。
現在想想,如果爺爺的命真的是極好的話,後來為什麼偏偏遇到了那種事?
冥冥之中,似乎真的像是有什麼人在安排一樣。
包括我那天忽然看到的墳墓,還有那跟回來的東西,絕對不是無端端就出來的。
爺爺說過,人可以不知鬼神,但不可不敬,只要安分守己,不去刻意做一些對鬼神不敬的事兒,就不會發生什麼。
那天掃墓,我也沒做什麼破壞守墳人規矩的事兒,之前我雖然曾經好奇過,但也安分守己,可偏偏那天我自己去的時候,那墳墓就出現了,那種情況,在那天之前是不可能的事兒。
聽他這麼一說,我才恍然大悟,可是已經晚了。
或許爺爺早就猜到了,可是爺爺卻沒有跟我說,只是說讓我好好的活下去,讓我學習那本書上的內容。
山羊鬍大師……
村長……
還有村子裡的每一個人,我都好恨好恨。
我真的想把山羊鬍大師的臉皮子給撓壞,想要狠狠的揍他一頓,想讓他嘗嘗爺爺受過的苦。
可是現在的我,連一個大人都打不過,面對村子裡那麼多的人,我到底要怎麼辦?
我腦子裡面亂糟糟的,直到我抬起頭的時候,我才猛然發覺,我竟然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了村口!
此刻,天已經不早了,太陽已經西斜了,看著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子,心裡一陣恐慌,我想要離開。
這時候,我忽然看到了村口的石墩兒上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身形佝僂,手中拿著一包煙在不斷的抽著,腳底下已經落了好幾根菸頭,那個老人臉上皺紋滿滿,滿臉愁容。
那不是村長是誰?
我記得以前,村長抽過煙,但是後來因為年老,怕早死,就硬生生的把煙給戒了,還跟村子裡的人說過再也不碰煙了,現在又抽上了。
沒想到一回來,就碰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村長作為一村之長,都沒有替我還有爺爺主持公道,是除了山羊鬍大師之外最可怕的人了。
我微微後退了幾步,剛想要轉身的時候,坐在石墩兒上的村長忽然就掐滅了手中的煙,轉過了頭,一眼就看到了我。
看到我身上穿的破破爛爛的,村長朝著我擺了擺手:「你是誰家的孩子啊?怎麼我沒見過你?你迷路了嗎?」
我這才想到,我現在沒了長頭髮,現在還戴著帽子,身上的衣服也很破爛,村長應該沒認出來我。
我低著頭,站在原地沒動。
現在我緊張的厲害,可是我又非常想去我家裡看看,爺爺留給我的東西,我是必須拿出來的,那是爺爺最後的心愿了。
見我不說話,村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就拿起拐杖,緩緩的朝著我走過來。
「你怎麼不說話啊?你別怕,我是這裡的村長,你告訴我,你爹娘……」
我心裡有些發沉,村長對於一個陌生人都這麼熱心,可是卻沒辦法替村裡的人主持公道。
腦子一熱,我忍不住抬起了頭,瞪著眼睛,看向村長。
看到我臉蛋的時候,村長原本皺著的眉頭,忽然就散開,原本擔憂的神色,頓時就被驚恐所取代。
他有些佝僂的身子微微顫抖了起來,良久,才伸出指頭,顫巍巍的指著我說:「你,你沒死?」
我沒說話。
「不,不對,一定是我看錯了。」村長急忙閉上眼睛,使勁兒揉了揉眼睛。
現在的我已經想要逃了,我有些後悔,為什麼剛剛要抬頭,可是身後卻冷不丁貼上了一具冰冷的身子,身上帶著一絲熟悉的冰冷的氣息。
在一瞬間,我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御司命那特有的清冽的聲線,在我耳邊響起:「你想不想殺了他?以及……你們村子裡的人?」
這個時候村長再次抬起頭,確定是我之後,眸底的驚恐又變成了慌亂,他好像沒看到我身後的御司命似的,急忙推我。
「走,走,你快走。」一邊說著還一邊四處張望,就好像在擔心著什麼。
心底有些微微的好奇,村長竟然不抓我?我還以為他會再次把我活埋了,現在怎麼又讓我走?
難道村子裡發生的事並不像之前那兩個村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