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卻渾然不覺,原本挺直的背部此刻被壓的彎曲的厲害,一邊走動著,一邊哀哀的抽著氣,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那個東西,趴在張叔背上一動不動的,依舊看不到臉,長長黑黑的頭髮,耷拉在張叔臉上,張叔都渾然不覺。
我只覺得渾身都在發愣,看著張叔,身子微微抖了抖。
怎麼辦?
現在我到底要怎麼辦?
對了,御司命,我要去找他。
自從上次晚上去找他,見他那裡變成了墳墓之後,我就沒有去找過他了,說不定這次他又回來了。
我咬了咬唇,就喊了一聲張叔。
聽到我的聲音,張叔轉過身來,他看了我一眼,身上的黑霧依舊濃重的厲害,幾乎將他跟那個髒東西融為了一體。
遠遠看過去,就好像黑乎乎的一團東西一樣。
「綿綿吶,有什麼事兒嗎?不過你張叔現在有些不舒服,有啥事兒,你先跟你張嬸兒說說。」張叔有些吃力的說道。
張叔的身子更加彎曲了。
我吞了吞口水,就說:「張叔,你去外面曬曬太陽吧,剛從陵園回來,多曬曬太陽比較好。」
爺爺雖然是守墳人,但是這些稀奇古怪的事兒爺爺還是懂得不少,以前我見過爺爺給別人看事兒,說別人身上沾了陰氣兒什麼的,就要多曬曬太陽,少去那些陰氣重的地方。
聽我這麼說,張叔頓時就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知道了綿綿,有啥事兒,你先說吧。」
我搖頭:「沒什麼了,我出去一趟,張叔你記得要出去曬太陽,一定要記得。」
說完之後,我便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朝著外面跑去。
腳上還有些微微的疼痛的感覺,但是我卻顧不得那麼多了,現在御司命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我一路跑到御司命那裡,可是我卻絕望了,那裡依舊是一座墳墓,以前看到的那片大宅子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御司命個大騙子,還說讓我有事可以隨時找他,現在卻不見影子了。
可是我要怎麼辦?難道我要拋下張嬸兒還有張叔?
我做不到,走了我可能還會遇到下一個髒東西,如果這樣看到就跑,也不是個辦法。
可我現在要怎麼辦?
大白天的,這塊兒墳墓也有些陰涼的感覺,想著那天晚上看到的東西,我忍不住又跑了回去。
現在的我很沮喪,我以為自己已經可以解決一些事情了,可是現在又出了事兒。
就在我剛回去,遠遠的就看到御司命給我準備住處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從門內閃了出去。
急匆匆的,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就在最後一刻,我忽然就想起來,那個身影不就是那個山羊鬍大師?
他來這裡幹什麼?難道他知道我在這裡?
對了,爺爺留給我的東西還在屋子裡!該不會……
我急忙朝著住處跑去,剛跑到門口,還沒來得及進去的時候,我就聽到了張嬸兒跟張叔的談話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他們談話的內容,頓時讓我頓在原地。
「你說,要不要告訴綿綿啊?咱們總不能這麼下去吧,總有一天都要告訴她的。」張嬸兒說。
「先別告訴她了,以前咱們就做的不對,還是再等等,再等等吧。」
「等等等,都等了多久了?我有點等不下去了,你知道每天看著自己的女兒叫自己嬸兒,你知道我這個心裡有多難受嗎?自己的女兒就在眼前,卻不能認,那感覺真難受啊……」
「好了,這還不都是以前自己作的孽?現在告訴綿綿,她肯定接受不了,說不定這段時間做的努力都白費了,再等等吧。」
「我的女兒……嗚嗚嗚……」張嬸兒說著,便低聲啜泣了起來。
我在門口聽的渾身發涼。
什么女兒,什麼孩子?
這個時候,腦子裡一陣恍惚,我忽然知道那天剛剛看清楚張嬸兒跟張叔樣子的時候,為什麼會有些莫名的熟悉的感覺了。
那是樣貌,張嬸兒跟張叔臉上,都有跟我一樣的地方,我看了那麼久自己的臉,竟然都忘了,現在聽他們這麼說,我才反應過來。
他們的意思……竟然是我爸爸媽媽嗎?
也就是那個曾經把我扔在墳地里的爸爸媽媽……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是這個樣子。
不,不對。
一定是他們在討論別的事兒,一定是我聽錯了,我要趕緊看看爺爺留給我的東西還在不在。
我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了家裡,張嬸兒跟張叔就在院子裡,張叔背上的髒東西,已經不見了。
看到我進來,張嬸兒頓時就有些慌亂,兩個人一下子沒了聲兒,定定的看著我。
我就在他們的目光下,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屋子裡,我找了一下,看到爺爺留給我的東西還在,我有些放心了。
可是接下來,我卻發現,我沒有辦法再好好面對張嬸兒還有張叔了,現在我心裡亂的厲害
我待在屋子裡,一動不動的,像一座雕塑一樣。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門口傳來張嬸兒怯怯的聲音:「綿綿……」
我猛地一顫,轉身就看到張嬸兒還有張叔就站在門口看著我,他們身上的黑霧還在,我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但是想想也知道他們正在用什麼樣的眼神兒在看我。
我愣愣的看著他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怎麼反應。
「綿綿,剛剛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我們……」張嬸兒語氣有些急切,可是話還沒說完便被張叔拉了一把。還記得那天晚上,他們也是這樣。
現在想想,估計是張嬸兒那個時候忍不住想要說什麼,卻被張叔給制止了。
我心裡複雜的要命,可是我卻不想再把這個話題給接下去,就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張嬸兒,剛剛是不是有人來咱們這裡啊?那個人來幹什麼?」
「哦……剛剛那個人是個大師,說你張叔被髒東西纏上了,說髒東西就在他身上趴著,就做了一些法式,把髒東西趕跑了,現在你張叔也舒坦多了……」
說完之後,張嬸兒又開始欲言又止,張叔急忙插話進來:「對,沒想到我竟然被髒東西給纏上了,想想都可怕,綿綿你之前是不是看到了什麼?總提醒我多曬太陽就是這個原因吧,我聽說小孩子的眼睛都比較乾淨,容易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張嬸兒打斷:「不行,我忍不了了。」
說著,就急忙跑到我身邊,一把抓住了我的雙手:「綿綿,其實,其實我是你媽媽啊!你張叔是你爸爸,我們……」
原本好好的,可是聽到這話我身子頓時一顫,下一瞬急忙把張嬸兒的雙手給甩開,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別說了,張嬸兒。」我忍不住說道。
我真的不想知道這件事兒了,就這樣也挺好的。
「對不起啊綿綿,我知道你肯定一時間接受不了,但是我會好好對你的,以前是我們錯了,以後就讓我們好好補償你吧,綿綿,你可千萬不能不要爸爸媽媽啊,啊……對了,要是你不習慣叫我們爸爸媽媽,你還叫我們張嬸兒張叔,這些,都行的,只要你喜歡就好了。」張嬸兒接著說道。
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哭腔,似乎也在哀求我一樣。
可是她越這麼說,我就越慌亂,現在的我真的很想逃走。
可是不能,我還有很多事兒還沒完成,自從爺爺走了之後,我就沒有原本那樣衝動任性了,能忍的我幾乎都用力再忍,原本我會躲避的事兒,現在遇到了,也會想辦法去找人,去解決。
就算我害怕的要命,也不是那個只會哭的人了。
「張嬸兒,你們是御司命找來的人,你這樣做我很不喜歡。」我忍著心裡的那股子顫意,強裝冷靜的說道。
聽我這麼說,張嬸兒握著我胳膊的雙手,頓時就緊了一下,隨後便緩緩的鬆開了。
我幾乎都能感覺得到張嬸兒的落寞,還有那種強烈的失望。
可是我對他們更加失望,明明小時候已經把我給扔了,整整五年都沒有來找過我,為什麼現在又要來找我?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是在爺爺沒了。
我真的沒辦法接受。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御司命竟然找了他們。
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我垂下了眸子,說實話,現在的我真的很想哭,但是我卻忍住了。
心顫抖的厲害,眼前的是我的爸爸媽媽,這一點從他們的外貌就能看出來,說不是真的,估計都沒人相信。
我很想把他們當做陌生的張叔跟張嬸兒,但是現在知道了,怎麼也回不到剛開始的時候了。
「好吧,綿綿,你不喜歡,以後我不提了就是。」張嬸兒深吸了一口氣,抹了一把眼淚就說:「你晚上想吃什麼?張嬸兒給你做。你張叔也好了,要不要把那個大師找到,請他也吃一頓飯?順便讓他再給我們講講別的事兒,不然的話,以後我們被髒東西纏上了,都不知道呢,你也要注意注意啊綿綿。」
張嬸兒絮絮叨叨的說道,我聽的耳朵嗡嗡的。
只是提到那個山羊鬍大師,我心裡頓時就涼了涼,也恢復了一些理智。
張叔跟張嬸兒能保持剛見面的時候的狀況,已經是很不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