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辛微揚唇角,不疾不徐開口。
那些教條,他早熟記於心。
當年離開後,他將整本整本的法律書籍全都閱讀。
他甚至去考警官,不過是想洗刷深重罪孽。
只是他卻無法接手刑事案件。
終究過不了那一關。
他沾滿鮮血的手。
“非故意非預謀的殺人,由於疏忽造成的殺人,過失重傷進而引起被害人死亡,定過失致人死亡罪。犯本罪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qíng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法律追訴期為十年。”
“行為人過失qíng況下,致人重傷,行為人基於過失行為而負有緊急搶救的義務。如果沒有及時進行搶救,而是放任被害人,行為人主觀心態和客觀行為均發生了由過失致人死亡罪向間接故意殺人罪的轉化,應以間接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犯故意殺人罪,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法律追訴期為二十年。”
雷紹衡道,“記錄上明確記載,依照當時的時間,你足可以立刻報警,但是卻延遲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裡,如果及時送往醫院,那麼被害人就有可能救治得當。”
“他必須要死。”風景辛冷漠說道。
雷紹衡自然也明白其中之意,“最重要的是追出去那兩刀。”
吳毅是當年兇案,目睹了全過程的人證,他如果活著,那麼事qíng一定會被揭發。
“慌亂手腳,一時不知所措,你當時只有十八歲,這個理由勉qiáng能夠信服。只是你當年的口供招認吳毅之死是你正當防衛,是你喪失了理xing,所以追出去連續捅了幾刀?對方律師會抓住這一點把柄不放。”
“現場的qíng況,到底是怎麼樣,我需要清楚知道。”
雷紹衡不疾不徐開口,眸底緊鎖冷凝。
“給我支煙。”半晌,風景辛才道。
一盒煙放到了他的面前,風景辛抽上幾口,這才說道,“我到的時候,吳毅已經倒在地上了。”
“他是被我父親捅的,但是沒死。”
“我的父親也被捅了幾刀,兩個人發生過爭鬥。我看到藍拿著一把帶血的水果刀,她就坐在地上。他喊趙嫻的名字,把藍當成是她……”煙霧遮迷了雙眼,風景辛想起那點可憐的親qíng回憶,也只有一次。
那幢別墅,鮮少會有人來探望。
他的母親早早就去了。
她這一生都不曾獲得過認可。
只因為她的出生,不夠光明不夠體面。
年少時的風景辛沒有玩伴,他也不和別人接觸。別墅里的下人,僅是那麼幾個。日常時候不會吵嚷,入夜後就去離前院較遠的後院休息。後院的園子裡,有一座小冰窖。那是風季禮後來替趙嫻建的,趙嫻喜歡冰雕。
他還記得那一天下著雨。
他和蔚海藍一起淋雨回來。
他看見了風季禮。
風季禮說:回來了。
他還說:小心感冒,快去洗澡,換衣服。
洗完澡的兩人,來到了偏廳。
風季禮已經備好了薑茶和點心,他便牽著蔚海藍走向前去。
風季禮當時說了什麼。
他只記那一句:你和你媽媽小時候,長得真像。
那天的雨下得很急,天色也很沉,廳里的光朦朧朧的。
而他只覺得,這個從未在他面前顯露溫暖的父親,那一刻是那麼慈愛溫柔。
“後來,趙嫻從冰窖出來了,風琳,也就是我的姑姑,她也過來了。趙嫻把藍抱走了,給她換了衣服。藍親口說,她看見我的父親,風季禮和吳毅搏鬥相殘。藍想逃跑,而他喝醉了,讓她不要害怕。藍逃不了,就抓了地上的水果刀。再後來,我到了。再後來,風琳才報了警。”風景辛漠漠地陳述,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qíng。
手中的煙不知不覺中燃到最後,長長的菸灰燒成一截無聲落下,風景辛道,“吳毅,他是風季禮殺的。風季禮,是我殺的。”
他的手,終於顫抖起來,微弱的顫抖。
當他念出“風季禮”的名字,那種想恨不能想愛不能的痛,那糾纏了不知多少年的憎惡懊惱內疚,每每午夜十分,就會讓他痛到骨髓的罪孽感,風景辛素來冷漠的俊顏,也顯現出幾分yīn霾。
沉默許久,雷紹衡開口道,“這個案子,暫時只能由防衛過當這條接著打。不過就算是防衛過當,也只是減輕、免除處罰的量刑qíng節考慮,不一定能脫罪。有什麼問題,我會再來找你。”
風景辛卻是滿不在乎。
或許,他也只是想要得到一個解脫。
離開拘留所,何易奔到雷紹衡身邊,低聲說道,“雷先生,那位珠寶設計師已經請過來了。現在正在影樓。”
影樓店裡,王珊陪伴在蔚海藍身邊。
那間會客室,蔚海藍坐著等候。
聽說是請了法國的珠寶設計師過來,特地來為她設計珠寶。
不過一會兒,下屬帶人而來。
那個女人卻也是東方人,她挽著頭髮,順在一側,不是那種端莊的挽發,隨意中帶著知xing魅力。穿著很時尚,同為設計師,一個圈子裡的人,品位總是不會低的。她的氣質很好,不是那種後天養成,所以定是出生不錯。
下屬領著女人前來,恭敬地退走了。
王珊這才介紹道,“夫人,這位是法國卡締亞公司珠寶設計師林嵐小姐。”
林嵐微微一笑,“雷夫人,您好。”
林嵐是在芬蘭的時候,接到了雷紹衡的邀請,請她前來設計珠寶。母親過世有段日子了,她的心qíng一直不大好。但是想著不能繼續下去,所以還是決定前來。人不可能,一直都活在過去。
飛行過程中,都是細心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