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國華還說了什麼,蔚海藍也聽不大清了,腦子很亂,嗡嗡地響。
從風家出來,蔚海藍一直恍惚著回不過神來。
當真相一個一個被揭開,抽絲剝繭後的一切讓她喘不過氣來。
家敗人亡,老宅被占,祖墳被掘,祖父跳樓,父親死於監獄,母親投海,一無所有,無親無掛,他也曾是天之驕子享受親人的愛護,也曾經純善無憂平安快樂,忽然就飽受人間苦楚。他不見後,又去了哪裡,多久後才被白家人找到,他到底受了多少苦,這麼多年來,他的心中存放了如何的仇恨悲憤無從發泄。
她問過他為什麼。
他總說她不需要知道。
其實她也曾經想詢問到底,那麼迫切地渴望知道他的過去他的所有,他的點點滴滴,那些她駐足不了的歲月里,他究竟是如何過來的。他那麼驕傲,從不容忍她探究半分,他的驕傲,她不想去觸破。可是她也曾軟弱,也曾退卻,內心深處有那麼一絲害怕知道真相,直覺可不可靠,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可以,她寧可不知道。
“回醫院嗎?”風景辛在她身邊問道。
蔚海藍搖頭報了個地址。
兩人由風家轉而來到蔚家公寓。
風景辛只在樓下等,蔚海藍就獨自上去了。
蔚雄謙依然被照顧得很好,他似乎還長胖了一些,臉色紅潤,jīng神也還不錯。
蔚海藍走近他,蹲在他的輪椅邊。她愣了很久,用力眨著眼睛,可是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蒙著細碎的光波。
她想喊他,可張著嘴,卻一個音調都發不出來。
她早知自己不是蔚家的孩子,可心裡邊卻不曾否認過。
蔚雄謙看著她,他似乎想要笑,然而嘴角揚起來卻抖個不停。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然而最後只能無力的放棄。他吃力的張嘴,嘴唇依然抖得厲害,支吾了半天才擠出一個字,“藍,藍……藍藍。”
蔚海藍終於再也忍不住,眼裡細碎的光波凝成一顆一顆清透的眼淚。從小到大,她都很少哭,蔚家的女兒沒有那麼愛鬧的。可是這一瞬,她望著蔚雄謙,忽然難過得不行,一個顫抖,就在他面前大哭起來,“爸……”
雷紹衡昏迷不醒的日子一長,眾人無力挽回愈發沉默。
藍天這邊暫時由聶文誠執掌公司大權。這一日喬委員聯繫了他,開門見山的要求他將跨江大橋的技術人員轉到楊慕清的公司。聶文誠思忖片刻,同意的倒也是很慡快,但他提了一個條件,跨江大橋,必須要算上藍天一份。
喬委員做主應允了他的條件。
隔天,一批技術人員便從藍天轉到了楊慕清那邊。
而白晶晶也是其中一員。
白晶晶坐上車,不顧孟和平的勸慰,亦然前去。
她的手中,緊緊地握著一支黑色的圓筒。
白晶晶還清楚的記得那日。
她回到瑜園,雷紹衡卻還沒有回來,她就坐在客廳里等他。
後來他果然就回來了。她端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參茶讓他喝,他還很高興,摸摸她的頭誇她懂事了,讓她以後不要等他早點睡覺。她也曾遲疑打斷,最後卻還是看著他喝了下去。
那夜沒有月光,特別的黑,她鮮少會去薔薇苑,也不曾上去過。平時這兒除了下人,也不會有人進入。她的步伐很慢很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推開門,小心翼翼地踏了進去。走過小廳,沙發背上甩了西服外套。目光又往那半掩的臥房尋去,黑暗中她看見雷紹衡躺倒在chuáng上。她提著一顆心,往那抹黑影忐忑走去。空氣里有蘋果兒的香味,他已經洗過澡了。
光線昏暗,隱約可以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身體的熱量越來越高,微涼的手輕輕碰觸向他,他本能地抓住不放。白晶晶來不及驚呼,天旋地轉間就被他壓在身下,他夢遊似地將她抱緊。
她就覺得像是小時候。寒冷冬季他也會這樣抱著她.
這種感覺很溫暖。
她張開雙手,亦是環著他的身體擁住他。
他的喘息聲那麼近傳來,白晶晶的心怦怦跳動。
黑暗裡他半是清醒半是朦朧,已分不清是夢是真實,只是依著那最渴求的念頭。隨即一聲極沉的囈語鑽進了白晶晶的耳里,帶著不可錯辨的喊出來的名字。而那聲呼喊,讓白晶晶忽然睜大了眼。
唇與唇的距離,不過相差兩厘米,雷紹衡的雙眼,微眯著的眼眸,恍惚中望向她,俊顏泛起cháo紅,神色卻異常沉靜,然而一雙眼睛裡閃著冷硬以及驚,像是碰觸到什麼不該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