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就解釋給我聽咯。”
“算了,早點休息吧。”
“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耕煙急急的說道。白矜雲轉身的動作,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凝固。
他回頭看她。
耕煙用手撐著欄杆,入秋微涼的風撩動著她淺粉色的衣衫,她微微的顫了顫,仰面去看深邃的夜空,然後自言自語:“我好想回家。好想茗駿。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他。我以為,會努力的跟他一輩子。可是,就像夢一樣,我們失散了。世界變得好陌生,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甚至一度懷疑,我究竟還是不是我自己。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茗駿。有的時候,午夜夢回,看到自己身處茫茫的戈壁,或者一個人站在繁華的大街上,周圍的人就這樣從我的身體裡穿過去了。沒有人看見我。沒有人理我。我好怕這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所以,我遇到你,還有慕容大哥,就像溺水的時候抓住救命的稻糙。也許你覺得我煩,整天纏著你,我只是害怕你們有一天統統都離我而去了,那種絕望,想想也覺得可怕。但我也告訴自己,要快樂,要勇敢,如果這是老天爺跟我開的一場玩笑,我就要擦亮眼睛,看看它接下來又安排了怎樣的戲碼。你,能不能也像我這樣,將所有的不愉快bī到身體的某一個死角,別去觸碰它?”
夜色那麼暗,白矜雲卻恍惚看見了耕煙撲朔的睫毛,像美麗的蝴蝶的翅膀。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低聲道:“對不起。”
“咦?”耕煙望著他。
“白天,我不該用那樣的態度對你。”
耕煙笑了:“是我不對在先,應該我說對不起。”
白矜雲緩緩道:“其實師父最記掛的,始終都是死去的五位師兄。而我,則是他記憶的承載,每次看到我,他的眼裡都是痛惜和迴避。所以,他疏遠我,指派給我的,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活。這幾年我一直都很努力,不敢稍有懈怠,便是為了證明給他看,我也可以做到像五位師兄那樣出類拔萃。可是,我再也沒有這個機會。我做什麼,師父都不會看到了。”
“他會看到的。”耕煙篤定的說:“在我的家鄉,有一種說法,人死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你為他做的一切,他都能看到。”
白矜雲仰頭望著,苦笑道:“這裡一顆星星也沒有。”
耕煙索xing跑到客棧外面的大街上,那種渴求的眼神,就像在尋找自己丟失的寶藏。而居然真的被她看到,西北角的天空,零落的點綴著幾顆淡淡的星。她歡喜得跳起來:“白大哥,你快來看,一定是你師父聽見我們在說他,他才出現的。”
不管這傳說是真是假,白矜雲都記住了。他和耕煙一起站在空曠的大街上看星星,天真得像回到了十歲以前。
心中的煩郁,漸漸的,已然消散。
第八章猜謎
仇衣鶴的墓,在點蒼山的龍泉峰下。
這是從江湖包打聽的嘴裡,用五兩huáng金買來的消息。
包打聽不會說謊,除非他想砸爛自己的招牌,又或者,連他自己也被消息的來源騙了。前者存在的可能xing為零,而後者,據包打聽本人說,出了娘胎以後,他遇到過三次。具體是哪三次,他羞於啟齒,但他向白矜雲保證,仇衣鶴的確是死了,因為他親眼看見他斷氣,還親手將他埋進一個現成的坑裡。
白矜雲將信將疑。
可是,第二天包打聽也死了。
被人用亂刀砍死在家中的柴房裡。
很顯然兇手的武功十分拙劣,興許和包打聽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不相上下,所以現場才會留下那麼多打鬥的痕跡,一片láng籍。
這樣的手法看上去不像殺人滅口,倒有點像尋仇或者討債。
因為包打聽還是個賭徒。一個滿身賭債的爛賭徒。所以大家都覺得,他如果橫屍街頭,也在qíng理之中,可他能活到今時今日,反倒令人匪夷。
白矜雲百思不得其解,直覺告訴他,包打聽的死和他正在追查的事qíng有關,可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兇手要等包打聽將仇衣鶴的下落都告訴他了,才動手殺他呢。
除非包打聽還知道一個更重要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又是白矜雲將要折回來向包打聽索要的。
那麼,究竟是什麼秘密呢?
除了包打聽,還有一個不得不說的人。
惘生門。
司馬燕群。
此人年紀在四十出頭,薛印山的壽宴加金盆洗手的大典,他亦到場。他與薛印山相jiāo二十年,未曾結拜,但感qíng極好。
薛如珩九歲那年,認了司馬燕群做gān爹。如今,聽說自己的gān女兒和未來的gān女婿到了大長和國,司馬燕群當即派出馬車,到客棧迎接眾人。這樣一來,白矜雲便可放心的將耕煙留在惘生門,自己則和薛如珩、慕容天晴往龍泉峰去了。
不消半日,已經覓得仇衣鶴的墳冢。
但那分明就是一座光鮮體面的陵墓,哪裡是包打聽說的,一個現成的坑,蓋上土,cha了一塊爛木頭。而墓前的石碑上,有且僅有五個大字,仇衣鶴之墓,連落款和立碑的日期也略去了,似乎是建造陵墓的人刻意想隱瞞些什麼。
白矜雲在陵墓的四周查看,慕容天晴問他:“你莫不是想打開墓門,進去一探究竟吧?”
“我只想確定,仇衣鶴是否真的死了。”
薛如珩亦是贊同。
墓門打開之後,出現了一條長而深邃的走道,三人貓著腰進去,逐一點亮了壁上斜cha的火把。走道的兩旁無門無窗,只有盡頭,一扇黑色的大鐵門緊緊鎖著。白矜雲拉過門上的鐵鏈,冰涼而光滑,沒有灰塵。
一粒灰塵都沒有。
“師兄,讓我來。”薛如珩說著,抽出腰上的寶劍,狠狠砍下去。
鐵鏈清清脆脆的斷了。
與此同時走道里瀰漫起一陣花的馨香,屏住了呼吸,卻還是昏厥過去。
那是最為厲害的迷魂香。
僅僅是皮膚的接觸,亦會奏效。
白矜雲昏昏沉沉的,覺得頸上有細如絲線的寒涼,睜開眼睛,一名穿黑衣的少女正舉劍對著他。他的目光落在少女凝脂般的皓腕上,少女似乎也發現了,顫著手,略略往回收。他於是又抬頭去看少女的臉,他從未見過那樣絕世的容顏。
任何一種描繪都形容不出她萬分之一的美。
白矜雲痴了。
慕容天晴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