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酒吧里耽误的时间不算久,这时候正值深夜,是天幕颜色最深的时候,也是整座城市最安静的时候,一切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只有萧栗在动。
没有喧嚣的说话声,没有鸟叫蝉鸣,只有偶尔的汽车呼啸而过。
萧栗一路晃悠到自家小区门口,这个时间点,连门卫都睡了,他熟门熟路地进入小区,绕开前方几幢楼,来到自己家楼下,还没接近,他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遥遥地抬眼看了过去。
就在前方停着一辆车,身前站着一名青年。
青年的袖子被挽到手肘处,扣子开到第二颗,略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面容俊美,气势逼人,眼神淡薄,仿佛与周围处于两个世界。
他站在萧栗家的楼下,背后靠着那辆迈巴赫,正仰头看着楼上的一间窗户。
看这个高度,就是萧栗的房间。
萧栗走过去,眉梢微挑:沈蜃之?
青年顿了一下,站直身体,转过头,他的视线落在他眉间之间,低低地说:嗯。
萧栗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沈蜃之面前,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你这个时间来找我?
这得是什么急事?怕不是现实要崩盘了?
也不是来找你,就想看看你。沈蜃之勾起唇角,眼神里的淡漠被另一种情绪融化开来,离开你太久了,想看看你好不好。
萧栗重复道:看看我?在楼下?
而且太久?从他醉酒那天开始,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一周的功夫。
沈蜃之抿了下唇,有些困扰地说: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所以不知不觉地刚回到现实,就来到了这里。
青年的视线越过萧栗,落在了他背着的包上,微微停顿了片刻:怎么才回来?
小黑猫在包里安静地母鸡蹲,两只耳朵分别朝两侧弯曲,假装自己不在。
萧栗简略地道:去帮个人处理一下,嗯,闹鬼方面的事。
你有需要的地方都可以叫我,我希望你叫我。沈蜃之冲他张开手,没等萧栗反应,就给了他一个很轻的拥抱,以及看在这么晚我还在的份上,让我抱一下。
不单单是抱一下,沈蜃之单手将人揽在怀里,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修长的脖颈间。
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继续啄吻,但最后成功克制住了自己。
那个亲吻轻到萧栗几乎都没有察觉出来,比起亲吻,更像是蝴蝶翅膀轻微的碰触。
他捂着刚才被吻过的那块肌肤,看了沈蜃之一会,忽地开口问:你去哪里了?
沈蜃之没想过他会主动问这个,他弯弯眼睛:老家。
萧栗估摸着他可能去了国外之类的地方,毕竟这家伙一看就是有钱人,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没什么事了,于是他松开手,任由夜风带走上升的温度:早点回去休息。
嗯。
沈蜃之靠在车子上,看着他的逐渐背影,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后槽牙,许久,摇摇头,低声叹了口气。
萧栗一路上了楼,打开房门,拉开灯,把肩膀上的包放下来。
小黑猫从里面用爪子钩住拉链,自己跑了出来,一溜烟地跑进猫砂盆里,开始解决那泡陈年夜尿。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萧栗不打算通宵,他准备简单地冲个澡就去睡觉,剩下的交给明天。
十分钟后,萧栗披着浴袍走了出来,弯腰拿起一旁的铲子,给小黑猫铲尿块,将尿块放进塑料袋里,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后,萧栗犹豫片刻,还是拉开了房间里的窗帘,往下望去。
原先停着那辆车的地方已经空了出来,沈蜃之已经不在楼下。
萧栗合上窗帘,擦干顺着脸颊往下流淌的水滴,把浴巾搭在衣架上,躺床上闭了眼睛。
十分钟后,他又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睡不着。
其实走了那么多路,再加上深夜,萧栗现在一躺下,只觉身体各处的疲惫都涌了起来,呼唤着睡眠,但当他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意识却是清醒的。
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并不少见,是精神的兴奋大过了肉体的疲惫。但陌生的是,他闭上眼睛之后想的不是副本,不是线索,不是睡前没看完的那本外国推理小说,而是沈蜃之的那句话。
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就想看看你。
哪怕只是隔着窗户?
萧栗翻了个身,弯起背部,把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然后又翻了一个身。
在天边的鸟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黎明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时候,萧栗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
他失眠了。
第189章
这种因为一个人失眠的感觉对于萧栗来说其实很微妙。
他是那种领地意识强烈的人, 喜欢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不让外人进来, 自己也不出去,但现在却有一种被沈蜃之逐步入侵的错觉。
萧栗合上眼睛, 眼前浮现的画面是当初从死神实验室归来时, 沈蜃之站在他家门口等他的身影。
这幅画面和方才在楼下遇到他时的样子融合在一起,让萧栗没办法安安稳稳地入睡。
被人珍视的感觉的确很温暖,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但他始终无法轻易地答应一段感情。
每一段关系都会有结束的那一天,为了避免结束, 因此萧栗也不喜欢任何开始。
除非有什么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萧栗又尝试了五分钟,最后放弃了这个想法,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找点事做。
客厅里,一根漆黑的话筒正好卡在沙发柔软的垫子里,时不时从筒身中冒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转动着观察四周。
话筒下面的电线被萧栗借了潘吉明的指甲刀给拦腰剪断,只留下了一根线头。
傅子歌已经这样卡在沙发里很久了, 它完全可以控制话筒找到一个舒适的地区,但这样只露出麦克风的姿势让它感觉安全。
这只来自现实里的鬼怪忌惮地看着挂在墙上的古画,再望望挂在花瓶里的人偶摆件,在檀立看过来之前及时转移眼珠, 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萧栗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一时之间还没能找到傅子歌, 找了片刻,他把靠垫拿起来,挖出卡在里面的话筒。
傅子歌,萧栗开口之前想了一下,还是这样称呼对方,他按了一下太阳穴,你记得你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被放在茶几上的话筒收起眼睛,可能是出于对自己职业的热爱,它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死性不改
萧栗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面前的电视剧忽地被打开了,打开后里面播放的不是电视剧,而是一支MV: